夏竹清從宴請回府的路上看起來十分松快,像是了卻了一樁什么心事,夏竹溪斜眼看了他一路,強忍著沒有問。
“跟到我院子里來做什么?”夏竹清回頭見兩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后,又什么都不說,不覺有些好笑。
“哥哥院子里的人少,好打發(fā)些?!倍罐⒁妰扇诉M了屋子,轉(zhuǎn)身就去打發(fā)人。
夏竹清看著她動作麻利,不多會就已經(jīng)守在門口,嘖嘖嘆道,“豆蔻是越發(fā)機靈了,倒很能管住院子?!?p> “哥哥快些找個嫂子回來,自然有更機靈的人替你收拾院子。”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揶揄他,“哥哥今日去時尚還心事重重,現(xiàn)下回來又好起來了,想來是有什么好事?!?p> “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好歹也叫我知道。”
夏竹清瞥一眼桌上的茶壺,夏竹溪立馬就知曉了他的意思,想從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來,自然要乖巧懂事些,“哥哥請吃茶?!?p> 他接過茶盞假呷一口,又有意長舒一口氣,做出很是輕松的模樣給她看,“前次他拜訪我與元霽后,我與元霽也見了一面,商議好要將東西交給他保管?!?p> 遺詔原就該尚府保管,后來出了事才轉(zhuǎn)到孫府,如今事情出現(xiàn)轉(zhuǎn)折,兩方都在暗中查找遺詔得下落,時間久了難保不被查出端倪,的確是應(yīng)當好好將此事了結(jié),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東西送出去。
“東西畢竟是先帝交由尚老保管的,這樣的事,怎么能做的了主?”
“外祖將東西交由我,說是一切由我全權(quán)處置,我便去尋了元霖兄那邊,問了他的意思。也是湊巧,尚老那邊放手放的也很快,也說一應(yīng)事物全交由他與元霽處置?!?p> “這也是元霖哥哥的意思?”
雖說是交由他們處置,此事不多商議幾次也是定不下來的。陳子尚突然從自己身邊的同窗搖身一變成為了高青梓,變成了與兩家很有些緊要聯(lián)系的越恭王府的世子,這樣的轉(zhuǎn)變,一時也有些叫人驚訝。
如今高青梓這事已然過了許久了,他們兩人之間應(yīng)已有了對策,而鄧元霽的想法怕是不那么重要。
“恰恰相反?!毕闹袂鍝u了搖頭,神情有些玩味,“這是元霽的主意?!?p> 若是說實話,他與鄧元霖是不想將東西再拿出去的,高青梓對此事知曉多少,他們到底不大清楚,如今他又同滇親王府關(guān)系密切,若是滇親王府有不臣之心,東西拿出去只怕要將朝堂攪動得不得安寧。
“原先先帝給出這紙詔書就是為保朝堂安寧,如今雖說朝中風(fēng)波不斷,畢竟沒有出什么會動搖社稷根基的大事,若是把東西給了出去,萬一……”夏竹清看著她,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畢竟他離開許久,滇親王府眾人又都是他的血親,如若他們有旁的想法,只怕那時掀起的波瀾,足以動搖國家?!?p> 這便是他們不愿將東西交出去的緣由,當初先帝悄悄留下遺詔,或許是對今上不大放心,但到底沒有廢了太子。留下的東西無論是做何考量,終究只是留給尚老,保滇親王一脈的性命所用,如今事情雖未平息,但也不該再將東西拿出來。人心詭測,這一出也不知是福是禍。
“哥哥是怕將東西拿出去動搖國本,還是怕連累到我們自己?”
夏竹溪心中清楚,若是外祖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必是以社稷為重,雖說為官只有短短時光,可他這樣的純臣,一旦認準了是于國家有利之事,便會付出一切去做,可夏竹清不同,國家社稷于他而言,大約比不上府中眾人的性命重要。
“自然,是為了家中安危,也是為著社稷?!彼苁翘拱?,一是自家兄妹之間是沒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二則是,他覺得人活一世除了為著自己,自然還是為著家里。
“與其靜等事件平息,還不若快刀斬亂麻,趕緊將東西送出去來的安全?!毕闹裣m不知鄧元霽是怎么想的,可她也覺得這樣的事合該由當事人決策究竟如何,他們到底算是局外人,被裹挾進這樣的事情里,原就非他們所愿,還是將東西物歸原主最好。
“那兩位兄長怎么被元霽哥哥說動了?”
“元霽說,既然兩家的外祖都愿意將事情交由我們這些小輩,那自然是怎么做都事可以的。無論是交給高青梓還是繼續(xù)收好,只要能謀劃周全便好?!毕闹袂逭f得渴了,拿起茶盞一飲而盡,又將茶盞放回她的面前,夏竹溪挑著眉,替他沏了一盞。
“我就是要聽他的謀劃?!?p> “要叫你失望了?!彼麑W(xué)著她的樣子挑眉回望,“他的謀劃便是沒有謀劃。”
“現(xiàn)在都已知曉遺詔還需有信物才能有用,如今他們手中必是沒有信物的,不然他們也不會在搬入越恭王府之前,將王府翻了個底掉?!?p> 他看著夏竹溪一臉疑惑,也有些驚訝,“你不知此事?”
“何事?”
“當初宮里將越恭王府翻了十好幾遍,查抄的東西都是一一登記在冊,能找到來由的。而信物一事只有我們幾人知曉,他入府之前將花園掘地三尺,像是要找什么似的,向來應(yīng)該是得了什么消息要找那信物,只是沒尋到,才又重新移了樹木上去。”
夏竹溪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那不是工部幫著挖的?”
“是工部幫著將樹移走的,也是工部幫著將樹移來的,可工部的人說,再移樹來的時候,園子里地上的坑洞可不止他們掘得那么深?!?p> 夏竹溪聳肩煩,“哥哥還真是什么都知曉,這又是從哪里打探來的消息。”
“如今越恭王府的消息還用自己去打探?自有人打聽清楚了,報給宮里?!?p> 夏竹溪點點頭,這消息只怕是鄧元霖截來然后分析所得,“元霽哥哥還說什么了?”
“既然遺詔如今只是一紙詔書,那么物歸原主才是最合適的,我們只需擔著將東西送給他的風(fēng)險,日后再如何,便與我們無關(guān)了?!?p> 空有遺詔自是掀不起什么風(fēng)波的,將東西送走不但能了卻他們的一樁心事,也能保全家人,何樂而不為。
“難得元霽哥哥也能這樣有理有據(jù)地做一會主。”
夏竹清哼地一聲,“有理有據(jù),可他實際怎么想的你心中還不清楚?無非是要給高青梓遞一個保命符。說的那樣冠冕堂皇,不過還是為著外人著想?!?p> “哥哥這話說的不對?!彼V弊臃瘩g,“也是為我們幾家著想,東西送出去才是真真正正地與我們沒了關(guān)系。”
“那也得你那位竹馬,不將我們供出來才行?!彼嘀闹裣哪X袋笑道,“不過我也是信得過他的?!?p> 鄧元霖向來同夏竹清一條心,只要說動夏竹清此事自然就能順著鄧元霽的意思進行,想來這次去越恭王府,他已然悄悄將東西送了出去,夏竹溪也是松了一口氣。
“我也信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