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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都吟

第十一章 畫展

紫都吟 艾米麗洛 3788 2020-02-21 12:15:54

  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身上的傷已大好,連玉心中卻一直想著在藏書閣看到的折錄,她知道,要想弄清真相,必須先向皇宮靠攏。

  這日,連玉陪同著秦王備上厚禮,坐上馬車,準(zhǔn)備去拜訪門下侍郎王奎大人。

  車上,秦王問連玉:“你覺得王大人會見我們嗎?”

  連玉搖搖頭:“多半不會?!?p>  秦王苦笑:“那我們前去豈不是多此一舉?!?p>  “秦王不用這么泄氣,就算今天王大人不見我們,至少他也知道了我們的心意,也不是全無作用。”

  見秦王依然眉頭緊鎖,連玉安慰道:“那王大人能來參加我們的大婚,定然是不畏懼閑言碎語的,只是如若真的見了我們,然后在圣上跟前舉薦秦王,難免會落人口實(shí),說是受了秦王的威逼利誘,萬一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恐怕更是后患無窮,此次就當(dāng)去探個虛實(shí),不用太在意?!?p>  秦王心中又何嘗不知,只是沒想到這李將軍家的女兒竟有這般見解,加上上次在承安殿中的事件,對連玉更加刮目相看。

  兩人正說著,馬車已經(jīng)到王奎府邸了,府上侍從聽聞是秦王,便恭敬將兩人迎到廳中,讓秦王和王妃稍等片刻,說是馬上去叫老爺出來。

  連玉見廳中掛了不少名畫,便問其中一位婢女,王大人是否喜歡字畫?那婢女回道,王大人最大的喜好就是收藏名畫,特別是東晉畫家顧愷之的真跡,便是千方百計要收入囊中。

  連玉微笑,正好站在一幅顧愷之的名畫前,此畫所繪場景正是西晉初年大臣李密在祖母劉氏跟前盡孝的場景,只見劉氏坐在床上,佝僂著身子,正在用袖子拭淚,眼中充滿了不舍之情,而李密則跪拜在床下痛哭流涕。人物表情描畫得惟妙惟肖,實(shí)屬精品。

  這時,侍從已經(jīng)來到廳內(nèi),面露難色,對秦王躬身致歉道:“回秦王殿下,老爺這幾日偶然風(fēng)寒,身體不適,不便前來相見,還望秦王殿下見諒。”

  秦王和連玉相視一笑,囑咐王大人多注意,便知趣告退。

  回到府中,連玉正替秦王憂愁如何才能再見王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在屋內(nèi)響起。

  “我說秦王妃,你都多久沒來關(guān)心下你的貼身侍衛(wèi)了?”

  不用想,一定是連飛。

  連玉冷眼一橫,不去理會他。

  連飛湊上前,笑道:“我不是已經(jīng)解釋過了嗎,糖葫蘆是給你買了的,可是被一個女扮男裝的胡人給搶了,不,也不能算是胡人。總之,我那天說的可都是真的,你就別再生氣了?!?p>  “什么女扮男裝的胡人,你可編的真像,既然你都和人家喝酒看煙花了,那你告訴我她姓甚名誰,家住哪里,有沒有再約你相見?”連玉一連串發(fā)問,連飛卻只愣在一旁。

  “這……她確實(shí)什么都沒有說,我看她喝多了就走了,也沒有再問她。”

  連玉拍拍他的胸脯,“那你還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這時,言兒走了進(jìn)來,手里捧著一個長長的錦盒,對連玉說道:“小姐,剛才有個人來到門外說是有樣?xùn)|西要交給王妃?!?p>  連玉疑惑地接過錦盒,邊打開邊問言兒:“他可有交待是誰送的?”

  “沒有,那人把東西交到侍從手中后就轉(zhuǎn)身走了,沒有多說一個字?!?p>  連玉心里暗暗稱奇,已經(jīng)打開的錦盒里是一幅畫,連玉緩緩展開,竟出自顧愷之之手,連玉大喜,見盒內(nèi)還有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了四個大字:投其所好。

  這人和自己想的竟然不謀而合,還把最關(guān)鍵的東西送到自己的手中,會是誰呢?先不想這么多了,要趕緊實(shí)施計劃。

  連玉拉近言兒和連飛,如此這番地交代了下去。

  沒過幾日,城中便盛傳,秦王妃將在三日后于凌云閣舉辦名畫拍賣,其中包含絕世的珍品。

  拍賣這日,凌云閣人頭攢動,各路名士達(dá)人都爭先到場想一睹名畫風(fēng)采。

  聽聞此消息的王奎自然是不想錯過此次機(jī)會,帶著一位侍從便也來到了凌云閣,剛進(jìn)門,便被領(lǐng)到了二樓一間雅致的小包間,正面對著樓下的拍賣現(xiàn)場,視野極佳。

  不一會兒,拍賣便正式開始,拍賣師先對畫作進(jìn)行介紹,并請城中最知名的幾位鑒定師進(jìn)行甄別,待鑒定師確認(rèn)是真品后,眾人便可出價競爭,最后價高者得。

  王奎并不著急,正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樓下正展出的一幅仕女圖。

  身邊的侍從進(jìn)來通報,說是有位李大人求見,王奎思索了一下,好像并不認(rèn)識什么李大人。外面那位李大人卻自己走了進(jìn)來,坐在了空位上。還命人上了茶水。

  “王大人對今天的畫展可還滿意?”身旁那李大人問道。

  王奎看過去,李大人年紀(jì)輕輕,長相俊秀,十分眼生??蜌鈫柕溃骸袄戏蚝孟駴]有見過這位大人?!?p>  “嗯,你自然沒有見過我,不過這場畫展是我辦的?!崩畲笕溯p描淡寫地說道。

  王奎釋然一笑:“我早就該料到秦王不會這么輕易放棄,沒想到是王妃前來?!?p>  那李大人正是著男裝的連玉。

  連玉喝了一口茶,回應(yīng)道:“今天是來品茶看畫的,王大人快嘗嘗,我特意從劍南雅州弄來的蒙頂茶。”

  王奎拿起茶杯,只見其湯色碧清微黃,清澈明亮。待入口中,滋味鮮爽,濃郁回甜,不愧有仙茶之雅稱。

  “不過王大人,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連玉小心翼翼問道。

  “王妃但說無妨?!?p>  連玉開口道:“上次我與秦王去王大人府上拜訪,見府中廳堂上有一幅顧愷之的《盡孝圖》?!?p>  王奎得意回道:“王妃好眼力,那是老夫最愛的一張畫,當(dāng)初也是費(fèi)了不少力氣才得到呢?!?p>  “嗯,此畫確實(shí)不凡,不過我可能要給王大人潑冷水了。那幅畫并不是顧愷之的真跡?!边B玉略帶遺憾地看著王奎。

  “什么?”王奎吃驚地看著連玉,追問道:“何以見得?”

  連玉不慌不忙地開口:“眾所周知,《盡孝圖》講的是西晉大臣李密推辭晉武帝的官命詔書,一力侍奉九十六歲祖母劉氏的故事,李密本人更是親作《陳情表》以‘盡節(jié)于陛下之日長,而報劉之日短’的情真意切讓人為之動容??墒峭醮笕烁械哪欠嬛?,李密卻跪地哭泣,祖母劉氏面露不舍,身旁還有婢女立于旁側(cè),更像是一幅別離的場景。我猜想的話,這作畫之人其實(shí)是不贊成李密親伺劉氏的,故將劉氏托付于他人,讓李密領(lǐng)詔入朝為官,似乎暗含了個人愿以國家為重,為民效力的強(qiáng)烈意愿。又怎會是顧愷之這等灑脫浪漫之人所為?!?p>  王奎本欲據(jù)理力爭,但聽完連玉的話后竟一時啞口無言。

  連玉向旁邊的言兒使了個眼色,言兒立馬呈上錦盒。

  連玉繼續(xù)開口道:“王大人不用太灰心,我可不會做在人心尖上剜肉的事情,既然不小心把王大人的至寶糟踐了,便用這顧愷之的《女史箴圖》來補(bǔ)償,不知可行否?

  聽到連玉要將如此珍寶贈予自己,王奎連連擺手,表示不能接受。

  連玉大氣一笑:“王大人也不用太拘禮,我既然送你這份大禮,自然也是有事相求于你?!?p>  “王妃請講?!?p>  連玉將手放在茶杯上,開口說道:“既然茶也喝了,畫也賞了,我就直說了,希望大人可以向圣上舉薦秦王入仕?!?p>  ”王妃這是說笑了,秦王是圣上的龍子,哪需要老夫來舉薦呢?”

  連玉把手從茶杯上拿開,“的確,秦王是圣上的龍子,可是秦王現(xiàn)今十八有余,圣上卻沒有任命秦王任何官職,王大人說奇怪不奇怪呢?”

  王奎盯著連玉,沒有說話。

  連玉繼續(xù)說道:“秦王自是比不過太子和梁王為皇后所親生,只是凡事都講制衡之道,若獨(dú)孤一氏獨(dú)強(qiáng),想必陛下也不希望這樣吧。”

  王奎終于開口:“既然王妃要老夫舉薦秦王,老夫斗膽相問,秦王可有什么過人之處?”

  連玉不慌不忙站起身,反問王奎:“我聽聞陛下最近為治理黃河水患的事情所擾,不知所為何故?”

  王奎回道:“黃河水患乃陳年舊疾,近日又有官員上報,說汴州恐遇暴雨時節(jié)水位攀升,希望圣上撥款提前加筑河堤?,F(xiàn)在朝內(nèi)分為兩個陣營,一撥主張?zhí)崆凹庸蹋粨苷J(rèn)為國庫緊張,不應(yīng)太杞人憂天?!?p>  “大人的意見呢?”

  “老夫自是認(rèn)為人命關(guān)天,即使是有萬一可能性,也應(yīng)當(dāng)提前準(zhǔn)備,以防不測?!?p>  連玉贊許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連玉有個疑問?為何汴州有這么大的決堤隱患,百姓卻似乎并不在意?”

  “這,老夫還未曾想過?!?p>  連玉繼續(xù)說道:“秦王和我曾派人調(diào)查過,百姓不愿意離開,是因?yàn)闊o法保證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即使知道黃河可能隨時要決堤,也只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過日子,其實(shí)汴州的黃河離都城的淮安河并不遠(yuǎn),為何圣上不直接用筑堤的錢款用來開通兩地之間的運(yùn)河了呢?雇傭汴州的當(dāng)?shù)匕傩?,解決他們的生活,同時用開鑿的運(yùn)河疏通黃河河道,降低黃河水位,待運(yùn)河開通后,帝都和汴州更可以來往經(jīng)貿(mào),使百姓生活的更好。當(dāng)然,這只是一點(diǎn)拙見,只是提出給大人參考參考罷了。”

  王奎起身,恭敬地向連玉施了一禮:“秦王竟然有如此之遠(yuǎn)見,我朝真是錯失良才,老夫回去,定當(dāng)向陛下鼎力舉薦,王妃請放心。”

  連玉回禮,“那就有勞王大人了?!闭f完讓言兒將錦盒遞給王奎。

  王奎沒有接,只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連玉忍不住勸慰道:“王大人還在為家中那幅畫煩心嗎?其實(shí)依乘風(fēng)看來,畫是不是真的倒不重要,王大人喜歡那幅畫,不就是欣賞李密大人剛正不阿,不畏權(quán)貴,一心為民的初心嗎?若此畫能如一盞明燈般將大人的仕途照得坦坦蕩蕩,何必拘泥于他到底出自誰人之手呢?”

  王奎哈哈大笑:“老夫活了大半輩子,竟然還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活得明白,實(shí)在有愧。今日聽得王妃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受益匪淺啊?!?p>  連玉也坦然將錦盒交到王奎侍從手上,誠然道:“能和王大人交談,乘風(fēng)也十分榮幸。這幅畫于乘風(fēng)來說就是一張紙而已,只有在大人這種知畫懂畫的人手中才是名品,大人就收下了吧,別讓一件好東西流失于世了?!?p>  王奎不再推辭,收下了畫。見時間已不早,便向連玉告辭離開,臨走前不忘回頭再看一眼,又搖頭只嘆:可惜啊可惜。隨后又點(diǎn)頭:還好啊還好。

  待王奎走遠(yuǎn),言兒湊近連玉問道:“小姐,我看那大人怎么怪怪的,一會兒又搖頭說可惜,一會兒又點(diǎn)頭說還好,是什么意思?。俊?p>  連玉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他說可惜,是惋惜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可惜了我這滿腹的治國之才;隨后又說還好,是說還好我也是天子的臣民,要為天子賣力,而不是效力于敵國。”

  “哦,”言兒若有所思,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怎么聽都好像是你在夸自己啊?!?p>  “信不信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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