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碳粉極為常見,森林中隨處可尋,特別是亂巖堆疊中,揀一塊硬石,往地表磨得光滑,便可書寫。只是碳粉細碎,白日難得辨認,一到深夜,燈火照耀下,才會綻放光芒。
洪崖上次神思混亂,身心放在尋人上,焦躁之下,忽略了山洞,似個無頭蒼蠅,大把時間浪費在森林。今日發(fā)現(xiàn)母親留下的記號,黯淡不清,又被苔蘚覆蓋,如此隱秘,卻讓人找到。難道是天見可憐,容我們一家三口相聚么?他歡喜如狂,恨不得立刻去鬼國,尋回母親。
洪通撫摸著熒光字體,一遍又一遍,說道:“冬煙寫這字時,在想些什么?不知現(xiàn)在如何?”洪崖說道:“父親,孩兒明日去邊境打探,大不了沖進大營抓住九王爺,恐嚇一番,讓他說來?!?p> “不可魯莽,蜀國邊境充滿危情,你獨身怎能對抗千百人組成的軍隊,一旦失手陷進去,只有死路一條。況且九王爺不是容易對付的,雖不喜修煉,可經(jīng)過上次董父橫插一手,被打得一敗涂地,之后怎會放松警惕,照我看啊,現(xiàn)在連近身都難?!焙橥▔合赂》旱臎_動,打消兒子的念頭,低頭思索對策。
火堆漸漸斂息,兩人幾乎一夜未眠,都沒說話,為尋求計策絞盡腦汁。天蒙蒙亮,洪崖去找吃的,以他目前的修為,毫不費工夫。兩人簡單吃完飯,說了些閑話,就動身去關(guān)山藥園。
走到半路上,洪崖忽的想起件事來,把之前偶遇蜀國都統(tǒng)的經(jīng)歷,告訴了洪通。說是兩人要簽訂協(xié)議,青焱都統(tǒng)極為迫切,費盡心想簽下,九王爺一拖再拖,被其它事絆住了腳。
說到這兒,洪通一拍腦門,大叫道:“險些誤了大事,孩兒啊,你明日便去邊境,找到九王爺大營,看能不能打探協(xié)議內(nèi)容,若是有所收獲,即可趕回,把情報送到蜀都。”
洪崖聞言一驚,失聲道:“我們不尋母親了么?”洪通凄然一笑,說道:“家國之事,國有難,何談家?我們既然知道了,便不可袖手旁觀,蜀國兆民之眾,說不定賴此得救呢?!焙檠履粺o語,雖覺心如刀絞,但在民族大義前,不得不全力以赴。
還未到關(guān)山藥園,洪通便等不及,就催促洪崖趕往邊境,早些打探消息。他自己一人沿著舊路,慢慢走回去。
洪崖抹淚告別,盡管擔心父親路上的安危,卻不敢說些什么話,生怕洪通發(fā)怒。
他順著大道附近的山徑,極速飛掠,一路上遇到不少通訊兵,蜀國一身青色,鬼國一身綠色,來往奔回,互不干擾,就這半天的功夫,約莫有幾十個了,由此可見邊境軍情的緊急。
行了一天,洪崖找到條河,便去岸邊洗漱一下,把昨夜沒吃完的熟肉拿出來,就水吃掉大半,沒怎么休憩,又抖擻精神,飛快趕路。
到了邊境最后一段路,洪崖竟發(fā)現(xiàn)一家客棧,大喜過望,忙得分開灌木叢,幾步越過三丈寬的大道,飛身進了客棧。
“店家,來點吃的,不挑什么,能填飽肚子就行?!彼泻粢宦?,卸下包裹,拿一個大碗,倒碗涼茶,一口吸盡。
在等飯菜時,邊境方向來了兩個蜀國士兵,一身青布盔甲,年紀不大,眉眼清稚,一前一后進了店,坐在最靠近門的一張桌,吆喝一聲店家,便不再有言語。
店家陸續(xù)端上飯菜,份量很足,轉(zhuǎn)身坐在一旁,滿頭白發(fā),神色悲苦,抽著旱煙,吐出大團煙霧,氣味難聞,不住地咳嗽。
門口傳了一陣喧嚷聲,聲調(diào)尖脆,仿若夜梟長嘯,眾人抬眼一看,來了十幾個鬼綠衣兵。領(lǐng)頭之人長得極高,臉上有一道疤痕,從左眼劃到右下巴,五官凝結(jié)在一處,顯得猙獰可怖。身后的鬼兵更是囂張跋扈,長矛抵在桌上,大吼道:“店家呢,給各位爺們上好酒好菜,用心伺候著,不然小心你的腦袋?!?p> 店家滅了煙,連聲應(yīng)和,換了件衣服,便去忙活了。
鬼兵圍坐幾張桌,大聲笑談,領(lǐng)頭人掃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兩個蜀國士兵身上,冷笑連連,抬腳猛踢桌子,眾鬼兵這才反應(yīng)過來,各自對視一眼,邪笑著站起身,走了過去。
“兩位兄弟,飯菜可口不?吃得可歡?”其中一個鬼兵單腳踩住蜀兵的戰(zhàn)衣后擺,手撐在桌面,一臉不會好意道。
青衣蜀兵不動神色,手持竹筷,夾住飯菜,大口送入口中,腰部發(fā)力,稍微一扭動,后擺嗤的一聲,撕開兩截,鬼兵應(yīng)聲而到,摔得莫名其妙。
洪崖暗叫聲好,冷眼察看,萬一蜀兵無法抵擋,自己就去料理了。
那鬼兵狼狽爬起身,手指著蜀兵大呼小叫,周圍的鬼兵亦是蠢蠢欲動,手握長矛,就等領(lǐng)頭一聲令下,將兩人戳成肉醬。
領(lǐng)頭之人見手下受辱,一股青色從臉上一閃而過,掩藏的極好,大笑道:“不愧是青焱手底下的人物,個個都是好手,今日我便領(lǐng)教一番?!彬嚨仄鹕?,大步跨過來,伸手抓住緊鄰大門的蜀兵,大喝一聲,將其凌空扔飛,撞向半開的木門,哐當一聲巨響,煙塵亂舞。
另一個蜀兵面無表情,抽出腰間長刀,腳踏飯桌,沖向擠作一團的鬼兵,刀刃閃爍,瞬間砍到五六個鬼兵,一個貼地翻滾,退到墻角,對撞飛的同伴不看一眼。
鬼兵反應(yīng)過來,收了嬉笑,長矛攢刺直戳,那蜀兵橫刀格擋,左右閃躲,不時側(cè)身俯沖,長刀豎劈,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鬼兵腦袋開了花。
領(lǐng)頭人力大如牛,一雙板斧舞的虎虎生風,門外蜀兵身形迅捷,縱躍躲閃,一個不留心,長刀被震斷,板斧順勢下拖,砸在蜀兵胸口,蜀兵悶哼一聲,嘔出一團血,重重落地,不再動彈一下。
屋內(nèi)蜀兵亦到了生死關(guān)頭,身子縮在墻角,長刀橫架遮攔,身上卻是千瘡百孔,血流不止,眼看就要被亂刀分尸。
洪崖見蜀兵如此勇烈,心折不已,抓了把竹筷,運氣拋出,金芒飚卷,十幾根竹筷如電光般射出,只見屋內(nèi)陡然一亮,眾鬼兵紛紛中筷,捂住腦門呼叫,癱倒在地。
領(lǐng)頭人見勢不好,拔腿便往外跑去。洪崖怎容他逃掉,手掌揮動,一條三丈長的金鞭直直點到,纏住他脖頸,幾個拋甩,如漁網(wǎng)般緊緊纏住了他全身。
自始至終,洪崖都未離開過座位,招式瞬間發(fā)出,即可收回,連貫起來,一氣呵成。
他起身查看兩個蜀兵傷勢,發(fā)現(xiàn)都是外傷,其中一個傷到肺葉,咳血不止,只要用上藥,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可痊愈。
店家躲在后面看了很久,見洪崖打敗鬼兵,亦是喜形于色,立即拖出藥箱,讓他受傷的蜀兵。
兩人一經(jīng)攀談,才發(fā)覺是同一個鎮(zhèn)上的人。店家早年在落云鎮(zhèn)開了客棧,那日洪通解救那些蜀國女子時,他為保命,獨自收拾東西,遠遠跑開了。
店家流落蜀國多年,經(jīng)歷不少生死之事,也看淡了,于是在這地方開個客棧,了此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