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蜀兵喝下藥劑,身上刀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店家擺好菜肴,讓三人過來吃上一頓,豈料倆蜀兵對洪崖鞠躬,行了個大禮,說道:“多謝恩公出手救命,我們怎敢與恩公同桌就食?這些鬼兵饒恕不得,一旦放回去,邊境不知多少兄弟遭殃。”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喝干,轉(zhuǎn)身撿起豁口的長刀,將倒在地的鬼兵,一刀割喉,隨后拖了出去,扔在深山。
洪崖與店家對望一眼,搖頭嘆息,亦是無可奈何。兩人圍桌而坐,話題不離邊境戰(zhàn)爭,店家在此地居住多年,見識淵博,話匣子一打開,便說個不停。洪崖聽得入迷,他長那么大,身處深山之中,平日里都是修煉,哪聽過如此壯烈之事,放下碗筷,頻頻點(diǎn)頭,一句話都插不上。
當(dāng)?shù)昙覍査沂罆r,洪崖簡單介紹后,店家一拍大腿,直接跳了起來,大驚道:“你便是洪通之子?沒想到,沒想到啊,果真有這一天?!?p> 昔日店家與洪通關(guān)系極好,亦深知洪通疾惡如仇,忠貞持正,雖說練過幾把式,捕獵還行的通,一旦遇到修煉好手,只有落敗的份。方才洪崖使出的招式,一般人學(xué)不來,除非是跨入修煉行列中。
“當(dāng)初你父親說得好,有朝一日身俱武功,定會大大作為一番。你是他兒子,身手又過得去,洪通自己的造詣定然不凡了?!钡昙液偃淮笮?,心情極佳,自斟自飲,連喝了三大碗。
洪崖臉色黯淡,說道:“如你所說便好了,我父親受了重傷,母親早失蹤,三口之家,支離破碎,我不知該說些什么好?!?p> 店家大驚失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把酒碗退到一旁,探過頭來。洪崖穩(wěn)住心緒,把往日發(fā)生的事說出,花了將近一個時辰。
店家聽完,仿佛老了十幾歲,半晌開口道:“天不佑好人啊,怎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呢?”他知曉洪崖去邊境,為了協(xié)議,把尋母之事暫且放后,心中又是激憤又是壯烈不已,恨聲大叫,“好一個洪通,不愧是老夫一直欽佩的人,來吧小子,我敬你父親一杯?!?p> 洪崖見狀,趕緊站起來,手持酒碗,一口氣喝光,側(cè)身坐下,心中也激昂奮發(fā)。
店家道:“這些年來,每隔三個月,就有一支極為精銳的鬼兵在這吃飯,來了很多次,我零零碎碎聽到說,他們在尋找一個人,描述的很清楚,臉容清秀,眉眼極淡,今日看了你的模樣,便無疑了?!?p> 洪崖暗暗納罕,這說法與父親發(fā)現(xiàn)的線索不謀而合,那些鬼兵去居住地多次,找的人竟是自己?“不知這是何意?難道我的行蹤暴露了?”他不得其解,指尖敲打桌面,發(fā)出咚咚聲。
店家道:“眼下你去邊境打探消息,無異于自投落網(wǎng),要不等些時日?!焙檠碌溃骸耙豢桃膊荒芡A?,父親殷殷教訓(xùn),自己獨(dú)身冒險回去,我怎能退縮呢?!?p> “好小子,那些將領(lǐng)如你父子一般,邊境早就大安了,老夫敬你一碗?!钡昙叶似鹁仆耄慌男靥?,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
洪崖站起身,與店家碰一下,也喝光了,問道:“老伯在此待著,怕是不穩(wěn)妥,何不搬離別處?”店家哈哈大笑,道:“老夫一把年紀(jì),難道會怕死?我要親眼看著邊境大安,所以說啊,老夫就怕等不到那天?!?p> “壯哉,壯哉!”洪崖又與店家對飲幾碗,喝得酣暢淋漓,彼此約定有朝一日邊境安定,再對飲個十幾碗。
他喝得熏熏然,辭別了店家,匆匆上路。行了一半天,天公不作美,竟下起暴雨,夾雜著兇烈狂風(fēng),林木颯颯,雨霧凄迷,路徑都看不真切。
洪崖不管這些,運(yùn)氣如風(fēng),嗤的一聲,金芒乍破,撐起護(hù)體光罩,足尖踏飛,速度也并不慢。
他行了一陣,看見前面路上有兩個人影,腰背微彎,低頭抵住暴雨,一步步走得艱難。等接近一看,是那倆蜀兵,由于舊傷尚未復(fù)原,經(jīng)風(fēng)雨吹襲一番,臉色發(fā)白,身體瑟瑟發(fā)抖,隨時都會倒地。
洪崖對兩人心懷敬意,一來不怕鬼兵,膽子極大,勇猛搏斗,無一絲怯意;二來不阿諛奉承,極有禮儀,是頂尖的戰(zhàn)士。他雙臂張開,沖了上去,護(hù)體光罩延展幾丈,將兩人收入其中,免受風(fēng)雨侵襲。
兩人睜眼一看,神色一凜,抱拳道:“恩公是前輩高人,不必如此,我們一線士卒,扛得住風(fēng)雨,耐得住饑餓,這些不算什么?!闭f著,竟后跨幾步,站在護(hù)體光罩之外,靜靜地站著,言外之意是目送洪崖先行離去。
洪崖看著倆人堅毅的臉,心中熱血沸騰,又是感動又是憐愛,彎身抱拳,兩人立馬回禮,低下頭,不曾抬起。
他正欲離開,忽的靈光一閃,從懷中摸出兩顆藥丸,碾成細(xì)粉,灌入相當(dāng)份量的真氣,凌空拋出,只見兩道金光聚在兩蜀兵頭頂,金屑紛揚(yáng),形成一幕屏障,護(hù)住兩人身體。
洪崖微微一笑,暗想“凝氣術(shù)”果然好用,藥力足夠兩人趕回邊境了。
倆蜀兵目瞪口呆,望著身體左右的金屑,伸手觸摸,一絲絲溫?zé)醾鱽?,身上的寒意漸漸沒了。他們見洪崖?lián)纹鸾鹕庹?,青袍鼓舞,如天神一般,消失在雨幕中,眼眶發(fā)酸,又行了個禮,匆匆上路。
暴雨初歇,云開霧散,頭頂日光射出慘烈光芒,地面水汽蒸騰,森林愈發(fā)幽綠。
洪崖見兩側(cè)沒了林木,放眼望去,都是些荒原,正前方有一座極高的圍墻,東西橫亙,似一條烏黑巨龍,擋住了視線。
圍墻外燃燒幾道狼煙,筆直向上,凝結(jié)在高空,經(jīng)久不散。
大道兩旁都是駐扎的帳篷,青袍士兵來回巡邏,而圍墻下面,砌了一座城,里面坐著幾位青甲將軍,眼觀四周,時刻保持警惕。
洪崖不再運(yùn)氣飛奔,一接近圍墻,就踱步慢走。路上沒幾人,拉車農(nóng)夫被擋在城池下,難接近圍墻一步。
“大人啊,我們是本地人氏,販賣點(diǎn)山貨,今日是交易的日子,城門關(guān)了,我們怎么出去?”以為農(nóng)夫問道。
“我不管這些,沒有青焱都統(tǒng)令符,任何人不得出入。”守城士兵手持長槍,厲聲喝道。
“大人行行好吧,我家人口就靠交易山貨度日了,斷了糧,非餓死不可?!?p> 守城士兵見百姓喧嚷不止,大有一言不合,推車沖關(guān)的趨勢,長槍斜斜刺出,喝道:“再絮絮叨叨,長槍不長眼,哪個來嘗試一下鋒芒?”
城上站出一個青年將軍,壓住底下的鬧騰,溫語道:“鄉(xiāng)親們,請聽我一言。”眾人見這青年將軍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聲勢雄烈,都為之氣奪,登時安靜下來,紛紛抬頭。
“今日鬼兵在城外集結(jié),大有攻城態(tài)勢,青焱都統(tǒng)為保萬無一失,設(shè)下關(guān)卡,除城門外,圍墻上設(shè)了禁制,沒令符對接,是無法打開的。各位不妨忍耐些時日,待我們破了敵軍,大門定會敞開,讓各位通行?!?p> 眾人聞言,各自交頭接耳,覺得非常時刻,這些措施倒也有必要,便推車往回趕,一會兒的功夫,城外的百姓一散而空。
洪崖混雜在其中,感應(yīng)了圍墻禁制,雖說破開不難,可蜀國大軍圍上來,自己就難得脫身。再說了,他也不愿與蜀兵動手,唯一的辦法,就是去盜掉青焱的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