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宿舍一片昏暗,只有幾縷微弱的燈光透過窗子探入房內(nèi),暖暖的舊黃無聲無息的鋪著,像是這個暗黑世界的闖入者顯得突兀。
莫沫躺在床上,她有點睡不著。
今天月亮爬上天際時,她和唐果才回到學校,路邊的燈光將她們的影子來回的拉長縮短,昏暗的影子倒也樂此不疲像是要這樣跑過整個四季輪回。白日里墨綠的梧桐葉子這會撒上了淺淺的昏黃倒是呈現(xiàn)出別樣的濃墨重彩。在臨近宿舍前唐果突然停下了步伐,燈光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仿佛再多走一步那影子便會離她而去。
“莫沫,我已經(jīng)吃了兩顆糖了為什么還是很難過?”
這句話就像是一首刻在唱片上的曲子一直縈繞在莫沫的腦海中,它帶著歲月的沉淀輕聲細語的將往事揭開。
三年級的那個寒假下了一場大雪,離舟甚少下雪,即便是下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層,都不用等到中午,清晨陽光出現(xiàn)的一剎那,少的可憐的積雪便會消失殆盡。但是那個寒假的雪卻是下的紛紛揚揚,氣勢磅礴。整個城市都被白色包裹,寂寞了許久的梧桐樹上被白色包裹好看的像是一場銀裝素裹的夢。莫沫開心的在床上蹦跳歡呼。但是美麗的背后總是會隱藏著殺機,就像森林里顏色艷麗的蛇往往都帶著劇毒。
吳美芳接到一個電話后便帶著莫沫焦急的趕往醫(yī)院,素來小氣的吳美芳那一天甚至破天荒的打了車。莫沫能感受到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的事情,盡管她盡力在克制情緒,但是莫沫能清晰的看到她右手的食指已經(jīng)被掐的出現(xiàn)了血色,吳美芳每次一有要緊的事情就會這樣,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趕到醫(yī)院時里頭是亂糟糟的一片,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來回跑著,在一片慌亂雪白的世界里那個閃著紅光的搶救顯得尤為奪目。然后好幾個哭紅了眼的人沖上來推搡扯打吳美芳,她只是緊緊的將莫沫護在懷里,莫沫不懂,為什么平常吵架如此潑辣的母親今天卻一聲不肯,明明平常打她時渾身是勁的母親今天為何任由別人拉扯。吳美芳死死的抱著莫沫,莫沫覺得自己被抱的快喘不過氣來了。
終于,那讓人慌亂的紅色停止了閃爍,那些扯打吳美芳的人被趕來的醫(yī)生護士拉開,吳美芳這才急匆匆的趕去門口向醫(yī)生詢問。莫沫站在原地,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她不知道母親為什么今天變的不像她,但是幾分鐘后她就明白了原因。
父親離開了,她其實并沒有看到父親最后一面,她只記得那天的母親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悲傷,溫溫的眼淚落在她的肩頭似是要將所有淹沒。莫沫這才意識到他的父親是真的離開了,不是像以前一樣離開一兩天或是一兩個月,而是永遠。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父親了,莫沫突然難過的仿佛要死了,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最難過的事情是考試考的太差被老師和父母責罵。這個瞬間她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比考試考差了還要難過一千倍一萬倍的事情。
隨后趕來的親戚將吳美芳團團圍住,莫沫一個人蹲在急救室前,一想到這個地方是父親永遠離開她的地方眼淚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溫溫的將眼前的所有淹沒在眼眶里,然后白茫茫的一片在眼前虛幻浮動。
“吃甜的會開心點的?!?p> 莫沫只覺得眼前的白色被一團模糊的黑色代替,等莫沫擦干眼淚時,眼前留下的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手里握著的是一顆被透明糖紙包著的糖果。
那是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透明的糖紙在醫(yī)院白晃晃的燈光下閃著如同暗夜極光一樣美妙的色彩。
莫沫很愛吃糖,但是吳美芳總是擔心她蛀牙所以很少給她買糖吃,要是平日里能吃到這樣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莫沫能開心一整天,但是今天淡淡的水蜜桃味席卷味蕾,絲絲甜味流向心田,但是莫沫卻依舊高興不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悲傷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深不見底,無邊無垠,再甜膩的糖果投入大海中也只是滄海一粟。
那場聲勢浩大的雪掩蓋了離舟城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場大雨紛紛擾擾的襲來,將白色的積雪沖刷的干凈,整個城市濕漉漉的模糊像是一張沒有對焦的照片。等陽光穿過層層密云灑向人間的時候,那場大雪的痕跡徹底消失無影,清澈溫暖的陽光下一切仿佛都沒有發(fā)生。只是莫沫心底的悲傷牢牢刻印著大雪來過的痕跡。
莫沫推開窗時,外頭的梧桐樹上還有幾片枯黃的葉子依偎在樹枝上沒有離開,帶著點點溫熱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條灑在窗臺上,似有如無的閃亮闖入莫沫的眼中,窗臺上是一顆透明糖紙包著的糖果,它靜靜的躺著就像是一個寶藏等著被人發(fā)現(xiàn)。
這是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
然后,后面的每一天莫沫的窗臺上都會靜靜的躺著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
在那個冰天雪地的寒假,莫沫巨大的悲傷里夾雜了一絲淺淺的甜。
莫沫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只是后來困意像教學樓的爬山虎般慢慢的蔓延開來,直達最后碧綠的葉子將整座房子覆蓋,莫沫只是朦朧中想著明天要多帶幾顆糖給唐果。
結(jié)果第二天莫沫見到唐果時,她儼然一副重獲新生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眼前神采飛揚的唐果和昨天唉聲嘆氣的她是同一人。莫沫覺得自己因為她昨夜那般思緒飛揚簡直多余。
這會重獲新生的唐果正拉著莫沫,她的眼神中又恢復了從前的光亮。
“莫沫你知道嗎?我昨天和我的舍友聊天,發(fā)現(xiàn)了個大事?!?p> “什么大事?”
“我們系有一個傳說,就是親手做的第一套衣服送給自己喜歡的人,要是他穿了那么兩個人就會永遠在一起?!?p> “你相信了?”
“這么美好為什么不相信??!而且我想過了,我送花他不喜歡那我就送別的,做衣服就很有心意啊,他一定會喜歡的……”
莫沫看著唐果眼神中閃爍的光芒心底吶喊“天吶,這種傳說為什么也會有人相信?。。?!”
初秋的風穿過曾經(jīng)涌向未來,它掃過墨綠的樹葉,拂過少年青蔥的臉龐,見證少年悸動雀躍的心,于是梧桐樹下的少年懷著美好愿景期待著在未來的某一刻愿景變?yōu)檎鎸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