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著圍墻剛走出不遠(yuǎn),就看見一個老頭從面前經(jīng)過,也沒注意到他,徑自走進了前面的一扇小門——他有點瘸,左眉上赫然有一顆痣。
“是他!”南宮渡腦子里有一聲音堅定地說。他感覺狂喜、激動、憤怒、緊張,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瘋狂感覺。他根本無暇顧及身上的傷,也根本無法思考什么所謂的萬全之策,他只知道,自己這時就要手刃此人!片刻也不能等!
南宮渡尾隨著鬼車,躍上了屋頂,只見鬼車走進一間屋內(nèi),南宮渡這些年為了殺鬼車,練就了極高的輕功,悄無聲息地走到那間屋頂,揭瓦一看,只見鬼車坐在書桌前,手中把玩著一柄通體淡紫的刀,刀身似乎是一片一片的薄刃旋擰而成,呈紡錘模樣……就像一朵還未盛開的鳶尾花。
南宮渡心中恨意噴薄,眼睛有些發(fā)熱。這就是他已經(jīng)十幾年未再見過的鳶尾刀,他的父親曾無數(shù)次坐在書房這般把玩的家傳寶刀。
他幾乎想要拔刀直剌而下。但他又忍了忍,揮手一彈,將手中的瓦片扔到了院落的花壇里。果然,鬼車聽見聲音,略一猶疑,便起身,開門查看。南宮渡見他走路腳步略飄,垂垂老態(tài),早已不似當(dāng)年那般青年矯健,心中便覺多了幾分勝算。
鬼車看了一眼屋外沒人,正要回屋,南宮渡又將一塊瓦片打入花壇,這下立即引起了鬼車的注意,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花壇,只見繞墻而建的花壇里團花錦簇,正是藏人的好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往院中走去,目光一直盯著那花壇。
就在鬼車全部主意力都集中在花壇上時,南宮渡如同一只迅即的獵鷹,悄無聲息地從屋頂上飛身而下,鬼車立即察覺一股陰冷的殺氣從身后來襲,他本能地將頭一偏,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從他耳側(cè)擦過,剌了個空。南宮渡一刀失手,刀鋒一轉(zhuǎn),立即向他頸側(cè)削去,鬼車雖然年老體衰,但身手依然不弱,矮身一竄,退出五六步開外。殺人最好是近身攻擊,所以南宮渡使一把短刀,此時,他立即欺身上前,尖刀直取對方胸口,鬼車方才將鳶尾刀放在了書桌,此時手無寸鐵,在南宮渡拼盡全力的攻擊下險像環(huán)生。二人招來招往,身形如電,鬼車數(shù)次想沖回房間拿刀,都被南宮渡阻撓。
二人斗了一陣,鬼車已是顯了力竭之相,南宮渡一刀削向他咽喉,眼看著就要取他性命,大仇得報。忽然間,鬼車身形一矮,躥出幾丈開外,終于一步躍進屋中。原來,他看出南宮渡急著殺他,便趁機示弱,南宮渡早已被恨意沖昏了頭,一個不慎,就被他跑進了房。若是他拿到鳶尾刀,二人強弱之勢便會立即改變,誰死就說不清楚了。
南宮渡不及多想,立即飛撲至鬼車身后,一把扣住他肩膀,鬼車剛伸手要觸到桌上的鳶尾刀,卻被南宮渡一把拉倒在地,卻也將書桌上的錦緞桌布扯下,整個書架上的東西嘩啦一下掉在地上,驚動了齊府眾人,霎時間人聲四起,都朝此處行來。
鬼車跌倒在地,隨手抓起跌落在地的鳶尾刀,朝南宮渡剌去,只見刀尖將至,南宮渡忽然伸出左手朝刀尖迎上,紡錘般的刀尖立即刺穿了他的手掌,但是,他也因此贏來了寶貴的時間,只一瞬間,他右手已經(jīng)順勢抓住鬼車手腕,朝后一仰,幾乎將鬼車?yán)鹕韥?。與此同時,他右手鮮血已經(jīng)隨著刀尖溢出,沿著刀身流下,滴在了地上——突然,染血的鳶尾刀如鮮花般盛開,那一片片旋裹在一起的薄如蟬翼的刀刃漸次張開,一片、兩片、三片!三片淡紫色的薄刃寒光交錯,鋒利無匹,鬼車愣住了,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鳶尾刀展刃,不過,這一次,死的是自己。他低頭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又想抬眼看這南宮家的后人,但是,他已經(jīng)做不到了,最終,他空洞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胸口,停在了他生命終結(jié)之處……正在此時,門口一暗,似有人來。南宮渡抬頭一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如水似畫的白衣盲女正站在門口,看著他……不,應(yīng)該是目光正巧落在他身上而已。南宮渡明知對方看不見,但仍然在她的目光中慌亂不已。
白衣女子慢慢朝他們走來,一邊道:“爹,出什么事了?”南宮渡此時還騎坐在鬼車身上,雙手握著刀,一動不動。他愣了,眼看著白衣女子一步步走近,外面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多,齊府的傭人們也馬上就要來了。南宮渡忽然驚醒,從鬼車身上悄然翻下來,剛想拔下鳶尾刀,但看了一眼那白衣女子,不知道為什么就怕拔刀的聲音驚嚇到他,這一番糾結(jié)已經(jīng)令他跑之不及,于是,他只得躍上房梁暫避。
傭人們一進屋,見此情形,便大呼小叫起來。白衣女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屋中,顯然,她已經(jīng)從周圍人凌亂的話語中知道了什么。她被傭人牽引走到鬼車面前,慢慢蹲下身來,輕輕在父親身上摸索,終于,她摸到了那深深插進父親胸膛的刀,她隨即用力一拔,將鳶尾刀拔了出來,鳶尾刀霎時收起,回復(fù)到之前一個紡錘模樣。隨著這刀從骨縫中拔出的聲音,白衣女子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一時間,慟哭聲四起,響徹整個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