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七
卷軸上,只差最后一筆就能畫出墨火,我再三猶豫,耳邊是李叔的哭嚎。
“我可以幫你,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蔽艺f道。
“讓我當(dāng)牛做馬都可以。”李叔急忙表態(tài)。
“不到最后一刻,你千萬不能放棄活著?!蔽彝粋€一心尋死的人,給了他一個難題。
“我答應(yīng)!只要能讓她們不再受苦,我什么都答應(yīng)。”這個男人跪在地上,為了他心愛的人什么都答應(yīng)。
我畫出墨火,引燃到他妻女的身上,大火吞噬了她們的身體,火光白亮,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跳動的火焰中,女人微微轉(zhuǎn)過頭來,面如死灰的臉突然嘴角上揚(yáng),露出一個微笑。
她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我卻知道她在說什么。
“謝謝……”
回到屋子的時候,師父已經(jīng)回去了,他和山海在吃飯,給我留了飯,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對妻女的模樣一直在我腦海浮現(xiàn),如果我再堅持一下,回來找?guī)煾?,說不定她們還有救?
這么看來,是我殺了她們啊……
我用手捂著臉,腦袋已經(jīng)開始發(fā)暈了,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
直到師父走過來,用手敲了敲我的頭,我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著涼了嗎?”他用手背摸我的額頭。
“師父,我殺人了……”哇的一聲,我就哭了。
事情的經(jīng)過,我一五一十告訴了師父,他聽后表情一直很平淡,也沒有要責(zé)怪我的意思。
可他越是這樣,我就越發(fā)覺得自己做錯了。
“你越長大,就會越明白,很多事情都沒有對錯,只有選擇。”師父對我說,“我不認(rèn)為你做錯了,讓一對母女解脫,不再忍受痛苦,這也是善舉?!?p> “可是……”我說不出話來,內(nèi)心只有自責(zé)和后悔。
“有時候人活著不一定就是好的,我曾見過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渾身是病,每天忍受痛苦煎熬。可他死前那一刻是笑的,死亡給了他遠(yuǎn)離病痛的機(jī)會,對他來說是解脫。”師父繼續(xù)開導(dǎo)我。
“讓我再想想?!蔽乙粫r半會兒還不理解。
“對了,今晚我還要進(jìn)山一趟,這里就你負(fù)責(zé)了,保護(hù)他們的安全?!睅煾刚f道,“你已經(jīng)長大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p> “師父,情況很嚴(yán)重嗎?”我問他。
“稍微有些棘手,但還沒那么糟,這次我一個人就能解決,你放心吧。”
“哦。”
夜里,師父離開之前和李叔單獨說了些什么。
墨火的火光跳動著,山海的臉上忽明忽暗,表情十分落寞。
“何安,你會怪我嗎?”他把頭轉(zhuǎn)過來,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會?!蔽移鋵嵅欢谡f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師父分離,你有什么樣的打算?”山海又問我。
“不會有這種想法,師父是不會離開我的。”我搖搖頭,心里異常堅定。
必須要堅定這種想法,因為如果師父離開我了,我一個人沒法活下去的。
“萬一呢,就算沒有其他意外,他總有一天會生老病死,到時候不照樣離開你了嗎?”不知道為什么,山海對這件事很執(zhí)著。
“不會的,你別再問了?!蔽倚睦锖鋈缓軣┰?。
“如果有那一天,我會陪著你的?!鄙胶Uf完這句話就進(jìn)了里屋。
我望著他的背影,內(nèi)心五味雜全,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個夜晚格外漫長,一直到半夜我都沒有等來師父。
這種強(qiáng)烈的不安促使我悄悄起床,拿好卷軸和畫筆,決定去山里找?guī)煾浮?p> 當(dāng)我從包袱里掏出羅盤時,上面的指針正在瘋狂旋轉(zhuǎn),這表示周圍有異常情況,我更加確定師父出事了!
進(jìn)山的路不好走,空氣中彌漫著樹木腐爛、死水惡臭自己動物尸體的味道,我走一步暈一會兒,走走停停,沒過多久便滿身是汗。
就這樣瞎轉(zhuǎn)我是找不到師父的,我在卷軸上畫了幾只鳥,注入靈力讓它們飛起來,向四面八方飛去。
一旦看見師父的身影,它們會馬上下來給我報告,這樣找起來效率會更好一點。
我繼續(xù)在山里轉(zhuǎn)悠,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個微小的聲音。
“何安……”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急忙尋著聲音的方向找去,看到了氣喘吁吁上山的山海。
“你跟來干什么?”我埋怨他,“這里這么危險,你身體又弱,怎么這么不聽話?”
“我不放心你。”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說不出話來,這小子對我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先前對我愛搭不理,現(xiàn)在又這么會說話,難免讓我覺得別扭。
“回去吧?!鄙胶@?,想下山。
“找不到師父,我是不會下山的?!蔽乙庖褯Q,甩開他的手,對他很嚴(yán)肅地說道,“要么你自己下山,要么你跟著,不許搗亂?!?p> 山海緊緊拽著我的胳膊,不再說話,我只好帶著他一起走。
沒過多久,一聲鳥鳴,我知道找到了!
跟著那只鳥,我和山海走到林子里比較深的地方,在一片空曠的地上,我看到了一塊黑色的物體。
那是師父的卷軸!我的心一緊,一著急就扯開嗓子大喊師父。
“別喊!”山海踮著腳捂住我的嘴,神情驚慌不安。
“怎么了?”我實在著急,沒功夫跟他浪費(fèi)時間,就甩掉他繼續(xù)喊師父。
可我的嘴還沒張開,忽然感覺后背雞皮疙瘩起來了,有什么東西在身后,一種巨大的壓迫感襲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樹林,什么都看不見。但是這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還在,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甚至能感覺頭發(fā)都要炸開。
再看山海,他滿臉是汗,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片樹林,眼里全是血絲。
我碰了碰山海的胳膊,他沖我很兇地吼了一聲,而且表情呲牙咧嘴的,嚇了我一大跳。
他繼續(xù)注視著那片黑林子,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濕,整個人極度緊張。
山海到底看見什么了?
我呆呆地望著前方,只感覺一股巨大的恐懼感爬滿全身,胯下一陣尿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