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范思言情緒稍穩(wěn),范諾諾又關(guān)切問道:
“老爹,你現(xiàn)在身體感覺怎么樣?恢復(fù)些了嗎?”
范思言得到寶貝閨女的關(guān)心,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欣慰的點點頭,“無大礙,其實這毒每年都會發(fā)作一次的,壓制下去就沒事了。”
范諾諾問,“這暗毒發(fā)作可有什么規(guī)律?”
范思言略一猶豫,還是直言不諱,“皆是在你生辰前后,也是…言言的忌日前后……”
范諾諾恍然道,“那這毒是否也跟魔族有關(guān)?老娘她知道嗎?”
范思言搖搖頭,“她不知道,是在她離開后的第二年才開始發(fā)作的,一開始爹爹也并未留意,直到第一次毒發(fā),郎世奇看過之后,才道中毒已久,看起來確像魔族之人的手法?!?p> 范諾諾又問,“可有解毒的辦法?”
范思言又搖頭,“沒有,連什么毒都沒搞清楚呢,若真是出自魔族人之手,只怕是無解。
魔族之人行事詭譎,就連郎世奇,也只在許多年前與他們稍打過幾次交道。”
范諾諾急迫說道,“老爹,讓我給你看看吧,我先前看過老娘寫的一本書,叫做《香草集》,里面記載了很多藥草和熏香的制法,既然老娘是魔族人,那這本書里的記載應(yīng)當(dāng)也與魔族之人的手法有所關(guān)聯(lián)吧?”
范思言再次搖頭,“那本書爹爹知道,雖然看不懂,但那是你娘嫁過來之后寫的,她與爹爹講過,收錄的俱是人族的藥草。”
范諾諾心頭的熱火澆滅了大半,是了,那里面的藥草在鹿鳴山的溫泉處大多都能尋到,還有些常見的在后山也有。只要一涉及魔族植物,老娘便避開不寫了——比如‘天魔骨蓮’。
范思言安慰,“不必著急,這毒眼下還能壓制,雖不能去根兒,但性命無憂,遭些罪罷了。
爹爹不會有事的,還要陪著你跟大公子開心生活,也要等你娘親回來……
總會有辦法的?!?p> 范諾諾重重地點頭,“嗯!總會有辦法的!”
范思言又說道,“還有兩日就是二月初二了,按理說應(yīng)當(dāng)給你好好辦個生辰宴。
但是那日要防備驚險,爹爹便不給你大辦,只要今年安然度過,以后每年爹爹都為你好好慶祝?!?p> 范諾諾點頭。
范思言道,“武賢王府里,有一處你娘親留下的密室,生辰那天,你就躲在里面莫要露頭,應(yīng)當(dāng)是最安全不過了?!?p> 范諾諾乖巧應(yīng)下,“好!”
……
等待生辰到來的這兩日,范諾諾盡情的享受著生活。
其實當(dāng)范思言提起那日恐有變數(shù)的時候,范諾諾便想起了《青城賦》里的描述。
“十六歲的生辰宴,一直是她所企盼的,那一日,當(dāng)有萬里花海錦繡,漫山遍野的火樹將結(jié)上這一年中的第一批果實,她將收獲族人的敬獻與祝福,亦將在山呼海喚之中,登上直插云霄的天魔塔尖,俯視那瑰麗絢爛的云圖……
然而,那一日的情景,超乎了她的預(yù)料。
美好的一切都不見。
只有如狼王谷群狼嗚咽般的獵獵風(fēng)聲;
只有了無邊際的黑暗席卷著全族;
只有時而冰寒如雪域的剜骨雹刀,和時而灼熱如巖漿的焦膚碳石……
如人間煉獄,是世間災(zāi)殃……
只有那一輪血月,靜靜高懸,將一切都納入眼底,又冷眼旁觀……
……
當(dāng)這一切終于結(jié)束,她痛苦又絕望的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愛女,也許還要再經(jīng)歷一番這可怖的劫難……”
初讀,驚艷于老娘的文筆;
再讀,沉迷在老娘的想象;
如今想起,只覺得如臨深淵……
“這就是我將要經(jīng)歷的事情嗎?”
范諾諾沉重的想著。
努力把這一切拋諸腦后,享受著磨難來臨之前,最后的悠閑時光。
范思言似乎看出了范諾諾的緊張,將范文軒從莊子上召了回來,說是圣云山學(xué)院考試之前都不必再去莊子了。
連帶著對阿離的存在也睜只眼閉只眼,權(quán)當(dāng)未見。
何以解憂?
對于范諾諾來說,莫過于大吃大喝,游手好閑。
“老哥,去吃蕓豆坊的小八樣!”
她這樣說。
范文軒寵道,“好,再給你買上劉記的酸梅湯,不要加桂花……”
范諾諾點頭,“喊上阿離一起!”
“好?!?p> 三個人坐了暗衛(wèi)駕的馬車,從京郊去往城里。
戰(zhàn)狼小分隊照舊每組抽調(diào)一人,暗中隨行。
……
蕓豆坊與劉記點心鋪緊挨著,兩家都做點心,各有特色。
所謂同行是冤家,何況還是近鄰。
京都人都知道兩家向來對著干。
劉記原來賣的最好的是‘京都四大件’,蕓豆坊沒多久就推出了‘東華小八樣’;
蕓豆坊的‘冰糖雪梨飲’一直很能拉客,劉記推出的‘桂花酸梅湯’更加酸甜解膩……
蕓豆坊墻上掛了橫幅“吃了還想要,就在蕓豆坊”,劉記馬上在門口立塊牌子“劉記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快點過來,快點過來,排隊莫加塞?!?p> 劉記剛剛打出“天下第一牛逼點心鋪”的旗號,蕓豆坊立馬扯塊“隔壁都是屁話”的大旗。
……
到后來,劉記的劉老板跟蕓豆坊的老板娘幾乎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程度。
二人時不時站在各自的門口叫罵。
劉老板罵道,“云豆豆你好不要臉!你那點手藝當(dāng)初還是勞資教的!”
蕓豆坊老板娘掐腰,“劉大錘你個狗都嫌,起床不刷牙,睡覺不洗腳,你做的點心誰敢吃!”
劉老板反擊,“勞資知道你嫌,但也不能誹謗勞資!”
云豆豆拎起笤帚,“你罵老娘是狗!”
……
三人趕到的時候。
劉記的門口正有一身姿曼妙的少婦人在買點心,劉大錘笑的熱情洋溢。
恭維道,“小妹妹你放心,吃了劉記的點心糕子,管保你粉面桃腮,更加迷人!”
云豆豆散漫的靠在隔壁門口,好心道,“妹子你別聽這王八蛋瞎說,人長得磕磣,吃啥都不好使,你莫讓他騙了!”
范諾諾扶額。
從劉記踱步到蕓豆坊購買小八樣。
范文軒知趣的留在劉記幫她打包酸梅湯……
看到范諾諾過來,云豆豆懶洋洋的模樣一掃而光,臉上立馬浮現(xiàn)出職業(yè)素養(yǎng)極高的熱情笑容。
等范諾諾挑好了點心,云豆豆手腳麻利的給她打包,熱絡(luò)道,“妹子好品味,咱家蕓豆坊的小八樣最是有名,樣式多,還好吃!這缸爐燒餅賣的也好,酥的掉渣,餡子肥而不膩,吃了還想要,絕不是瞎說的!”
范諾諾很配合的點點頭。
范文軒拎著打包好的酸梅湯過來結(jié)賬。
云豆豆看到他手里的酸梅湯,臉色一沉,轉(zhuǎn)瞬又燦爛笑道,“妹子今天買的多,姐姐送你三杯冰糖雪梨飲,你們嘗一嘗,正好路上邊逛邊喝!”
范諾諾暗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毫不客氣的收下了蕓豆坊的贈品……
等候打包的當(dāng)口。
一隊馬車揚塵而過。
足有二十多輛。
駿馬肥美,車廂豪華。
駕車人俱是趾高氣揚,一路上撞翻了三四個小攤子,路邊的人匆忙躲避。
云豆豆趕緊撐起簾籠,遮擋灰塵,一只手還嫌棄的朝外扇著飛灰。
皺眉氣憤道,“忒沒素質(zhì)!”
范諾諾將剛打包好的一杯冰糖雪梨飲先遞給了阿離,揚起臉問范文軒,“剛才過去的是什么人?這么囂張!”
阿離乖乖的捧著盅子喝飲品,與他不相干的事情,皆入不了他的眼,染不得他的耳,頗為自得。
范文軒也是皺一皺眉,“多半是北冥皇的車隊,算時間這兩日應(yīng)該入京了?!?p> 范諾諾也知道這事,點點頭,“應(yīng)該就是了?!?p> 又看向阿離,“你這兩日是不是又要進宮了?”
阿離抿著嘴,搖頭,“不知道,聽安排……”
范諾諾輕笑,阿離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愛呢,可怎么辦才好。
范文軒說道,“父王應(yīng)當(dāng)也要入宮伴駕的,涉及外交事宜,皇上還是頗依賴父王?!?p> 范諾諾贊同,“忙點才好,他平日里太懶了。”
范文軒笑,接過云豆豆遞過來的另外兩盅子雪梨飲,牽了范諾諾,道,“走吧,再逛逛別處?!?p> 云豆豆道,“盅子可以退回來,能返押金。好喝再來!”
范諾諾笑呵呵點頭,“謝謝豆豆姐!”
云豆豆嬌笑,“妹子就是嘴甜!”
又問,“方才聽你們說父王,想必是哪家王府的吧,既是從城外的方向走過來的,難不成是武賢王府?”
范諾諾十分謹慎,頗有點忌諱暴露身份和住處。
范文軒卻點了頭,“家父正是武賢王?!?p> 云豆豆忽擔(dān)憂道,“前幾日來了一個賴頭和尚買點心,買完點心就站在門口吃,很是招搖,嘴子頗碎。但我看他給幾個路人看了相,都說是極準,興許有幾分道行。
閑談中,他提到武賢王府,說是什么夜觀天象,近些天有大事發(fā)生,瞧著不妙,他有法子解,可惜深府大院的,他也入不得,再者上趕著不是買賣……
咳咳,你們別往心里去,我看這賴頭和尚多半也是個棒槌……”
范諾諾卻走了心,若說近些天有大事發(fā)生,且瞧著不妙,難不成指的就是二月初二么?
便問,“豆豆姐可知道哪里能找到那和尚?”
云豆豆道,“不是混在乞丐堆里,就是在城東破廟,有時候也在老街豎塊幡子,給人看看相,混些嚼用?!?p> 范諾諾道謝,“多謝豆豆姐了!你家點心最好吃!”
云豆豆傲嬌之情溢于言表,容光煥發(fā)的送范諾諾三人離開。
走開十幾步路,范諾諾低聲對范文軒與阿離道,“咱們?nèi)フ夷琴囶^和尚!”
剩下兩個都是對范諾諾惟命是從的,齊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