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四天，還沒有到去書房的時候，我便看到淮九拿了幾枝神態(tài)各異的荷花進了書房，我去的時候，神君已經(jīng)畫好了兩枝，荷花初具形態(tài)，假以時日便要躍然而出了。

　　對神君的定力，我頗為佩服。遙記得當(dāng)初我被父親逼迫著天天畫荷花時，我深切地以為父親只是疏于教導(dǎo)我，所以才讓我自生自滅，如今親眼看著神君畫荷花的水平日益增高，我才懂了父親當(dāng)日的勞苦用心。

　　到神君能完完整整地畫出一池荷塘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了大半個月。這一日午后，我像往常一樣跪在案邊為神君研磨，偶爾見神君有下筆不當(dāng)之處，提點一二。一副畫畢，重雁宮偏院荷塘之美悅?cè)挥诩埳?，見神君心情不錯，我大著膽子取了一旁的筆，在那幾枝搖曳的荷葉上點了幾個露珠。神君詫異地看了一眼，隨后學(xué)著我方才的手法，自己點了一顆。整幅畫因露珠的點綴變得越發(fā)生動了起來。神君容顏大悅，大筆一揮，說要在畫上提首詩。

　　我拍著爪子以示鼓勵，卻沒想到神君將他那只上好的狼毫遞到了我面前，“我念，你寫?！?p>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神君，對這個天降大任手足無措起來。

　　說來實在慚愧，我娘親寫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體，我的字卻是遺傳了我父親，歪歪扭扭慘不忍睹。當(dāng)初啟蒙，先生教我用筆，我捏著毛筆在上好的宣紙上畫出亂七八糟的痕跡。先生痛心疾首，拼盡全力教了我三年，我寫出來的字依舊丑得無法直視。父親當(dāng)時在旁邊哈哈大笑，直言我不愧是他親閨女，把他的特點遺傳得十足十，將母親和先生氣得跳腳。

　　“神君，奴寫字不好看，恐毀了神君的畫。”

　　啻晏許是覺得，能將畫畫得如此精美絕倫的人，必定有一雙巧手，字也不會差到哪去，于是毫不在意地道：“沒事，你盡管寫?！?p>　　我顫顫巍巍地接過筆，咽了咽口水，“我們事先說好，無論奴寫得多丑，神君都不可生奴的氣?！?p>　　神君大人氣度非凡，難得掛起笑容鼓勵我，“無妨，本君答應(yīng)你便是?！?p>　　于是我視死如歸，伴著神君低沉悅耳的聲音寫下了第一個字。

　　神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中涌出了不可置信，我端坐在他身邊，腰桿子挺得老直，感受到神君身上散發(fā)出的冷意，感覺額間滴下一滴冷汗。

　　見神君的臉色越來越臭，我當(dāng)機立斷，將那團我自己都不太認得出的字改成了一只展翅欲飛的鳥。神君臉上的暴風(fēng)雨緩緩平息，我終是松了一口氣。

　　神君拿過我手中的筆，蘸了墨汁，自己奮筆疾書起來。

　　飄逸的字體躍然于紙上，勁道適中，一筆一劃都像是活物一般，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要是我也能寫這么一手好字，當(dāng)初流浪人間，必能再留一個書法大家的名號。“神君這字，比奴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家寫的都要好看?！?p>　　我由衷的贊嘆將神君的好心情又勾了起來，他嘴角帶著含蓄的笑，施施然停筆，大發(fā)慈悲般地道：“本君教你練字，如何？”

　　神君許是覺得我任勞任怨教他畫畫，他也應(yīng)該給出相應(yīng)的回報。我看了看他那張每見一次都能讓我心神蕩漾的俊顏，即便心中十分厭惡練字，也咬咬牙，裝出一副深表榮幸的樣子，答應(yīng)了。

　　神君雷厲風(fēng)行，傍晚十分便將我叫進了書房。

　　書房內(nèi)供著一顆光滑圓潤的夜明珠，將房內(nèi)照得如同白晝。已是黃昏，神君松了發(fā)簪，十分適意地披了件白色長袍。我進去的時候，他正端坐在桌邊看一卷古籍，秀發(fā)從肩上傾瀉下來，擋住了他的半邊俊顏，我睜大眼睛使勁兒瞅，看清了他那雙誘人犯罪的眼睛。睫毛又長又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留下一小圈暗暗的投影。鼻梁高挺，線條優(yōu)美得讓我想伸手去摸幾把，那薄唇形狀更是好看，透著淡淡的粉色，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