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離眼睛看不見,天色是亮是暗,從她眼里看出去都是一片漆黑。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悔過崖呆了多久,但她能感受到崖頂?shù)娘L越發(fā)寒冷了,料想黑夜必然降臨。
她悠悠地嘆口氣,心想“他怎么還沒來,一個白天過去了,難道還沒消氣?”
落離覺得她氣走了他的花顏,他將她丟在這里一個白晝,也夠了。
她想施法離開悔過崖,偏偏眼睛又看不見,不知道施法之后又會置身何處。她只身獨處妖族聚居的南荒之地,若是不小心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必然兇多吉少。
她咬咬牙,變幻出一頂帳子,以擋崖頂?shù)暮L,而后耐著性子躺在帳子里,盼著千古能夠早些良心發(fā)現(xiàn)。
她本可以再變幻一盞燈或是夜明珠之類,以供照明之需。
只是,她想到自己既已看不見,有沒有亮光也無所謂,也就懶得多此一舉。
落離在帳子里休息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帳子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落離立馬變得警惕起來,直覺告訴她來人并不是千古。他若來了,定是大大方方地走來,不會像這般輕手輕腳。
醉任在距離帳子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一手拿著青竹管,一手端著夜行珠。
醉任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帳子,在這高千丈的悔過崖頂,黑夜籠罩之下,居然有人在這搭帳子,而帳內(nèi)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傳出。
醉任心想,“難道這帳子里有人,而他就是我要保護的人?究竟是誰在給我傳達信息?”
醉任正要再往前踏出一步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利落地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一丈之外有一個面目猥瑣,身材矮小的男子正佝僂著腰想要躲進身旁的大石之后。
男子見自己已被醉任發(fā)現(xiàn),便訕笑著走了過來。
醉任盯著走進的男子看,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疑惑。他沒想到來人居然是妖王身旁的得勢小人狗腿子。
“狗腿子,你怎么會在這里?”醉任打心底反感他。
在醉任看來,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平日里除了偷窺他人隱私,造謠生事,向妖王打小報告,誣陷他人之外,再也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事。
所以,醉任一看見他就覺得厭煩,偏生他近來又深得妖王信任。醉任就算再不待見他,也不好表現(xiàn)的太明顯。
狗腿子自然知道自己不甚受人歡迎,可他自以為深得妖王信任,頗有些得意洋洋。
他見醉任問話,故意拿捏著姿態(tài),嘴上笑的和氣,卻并不打算馬上回答他的話。
醉任掃了一眼帳子,仍是一片漆黑,毫無動靜,“你是沖這帳子來的?”
狗腿子滿臉諂媚地笑著,“不是,這帳內(nèi)有人。”
“哦,什么人?”
“她身上有仙氣,我大老遠就聞到了?!惫吠茸訉ψ约寒惓l`敏的嗅覺感到沾沾自喜。
醉任聞言一愣,他倒沒想到帳內(nèi)之人居然會是個神仙。
與此同時,他更加好奇究竟是誰在他腦中傳達信息,又怎能肯定自己會保護一個神仙?
“你是奉了王上的命令來此尋他,還是你自己發(fā)現(xiàn)的?”
“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今日無極圣殿對外開放,王上擔心有外人趁機混入,所以命我多加留意。我在四處巡視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一帶有若隱若現(xiàn)的仙氣,便追尋而來?!惫吠茸右荒樧院赖卣f。
醉任見了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就想一腳踢開,偏偏又得忍耐著,這讓他很郁悶。
“這里夜黑無光,崖高風寒,你沒呆在自己的吊腳樓里,怎么會來到這里?”狗腿子一臉的猜疑。
醉任聽了,心想“我要來便來,難道還得向你匯報?!?p> 狗腿子見醉任沒有理他,又不懷好意地問了句,“還是說,你也是沖著帳內(nèi)的仙子來的?”
醉任雖是因人傳信來此看個究竟,但狗腿子即已知道帳內(nèi)有人,還是個神仙,他也不方便出手搭救。
即使他很想和狗腿子對著干,也得考慮妖王知道此事的后果。如果因此連累千古和花顏,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是。我只是剛好路過,畢竟曾在此處住過數(shù)百年,便來看看?!弊砣坞S便想了個借口敷衍他。
醉任剛說完,便聽到帳內(nèi)傳來動靜,轉(zhuǎn)身一看,正好看見落離步履輕盈地朝他們走來。
落離之所以會走出帳子,是因為她聽見了醉任的聲音,她一直期待著這一刻,期待著再見到曾經(jīng)熟識的好友,就算他眼下還不認得她,也沒關(guān)系,她可以重新和他交朋友。
醉任沒想到帳內(nèi)中人非但是個神仙,還是容貌無雙的仙女。
醉任在看到落離的面目之后,撇了一眼狗腿子,見他直直地盯著人看,嘴邊還留著哈喇子,眼冒金光,在心中暗罵,“無恥的好色之徒?!?p> 醉任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出手,在見到一臉清純的落離和留著口水的狗腿子之后,他便決定要幫落離一把。
落離在帳內(nèi)聽了會兒,已然知道那個叫狗腿子的妖不是良善之輩,她自是不能落在狗腿子的手中。
眼下千古不在此處,她能相信的只有醉任。
所以,她在經(jīng)過快速的思量以后,憑著醉任發(fā)出的聲音,慢慢走到他身邊。
“你叫醉任?”
“嗯?!弊砣卧鞠雴査?,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然而她的聲音是那么的溫柔,在這黑夜之中,顯得無比悅耳。以至于他一時忘了問她,等他事后想起,落離輕易就搪塞過去。
“那另外一個就是狗腿子?”
狗腿子聽她如此輕聲細語地說出自己的名字,立馬心花怒放。他快步走到她面前,點頭哈腰的說:“沒錯?!?p> 好在落離眼睛看不見,不然見了他那副尊容,只怕半點笑意都裝不出來。
狗腿子貪戀地盯著落離看,嘖嘖道:“天仙下凡,天仙下凡?。∪绱嗣廊?,若是獻給王上,我們必然前途無量。”
醉任聽他說到“我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不屑之情。
落離朝狗腿子出聲的方向招了招手,“你過來。”
醉任不知道落離的打算,便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狗腿子瞧著落離那雙在黑夜里依然白皙的手,連忙抓在手里,“仙子有何指教。”
落離忍著惡心,由他抓著自己的手,笑著說:“我眼睛看不見,你告訴我深淵在哪邊,我好提防著,以免不小心踩空了,一腳掉進萬丈深淵,只怕就零落成泥了?!?p> 狗腿子一聽她眼睛看不見,還更高興,屁顛屁顛地牽著她的手,替她指明深淵的方向。
“醉任,他沒騙我吧。”落離覺得既要動手,總得確認無誤才好。
“嗯?!弊砣坞m不知她的打算,但還是應了她一聲。
“很好。”落離笑了,她將畫了封印符的右手輕輕地按壓在他的胸前,又對他笑了笑。
在他神魂顛倒之時,她將靈力運到右手,而后用盡全力揮出一掌。
狗腿子再也想不到這么嬌滴滴的一位美人,出手會那么干脆決絕。他在掉進萬丈深淵之前,總算看清楚她嘴邊還未消散的冷笑,他想若能活著,一定要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