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此計不成啊
幾日之后,姜貸與晏奎又一次來到轅門之外,這次他們是想與史霸討論起事的具體日期,此事迫在眉睫,他倆都認為愈早愈好。走入營中發(fā)現(xiàn)戰(zhàn)馬在狂躁地嘶鳴,而軍士們都在緊張地整理軍備,一副厲兵秣馬的景象。他們心里一陣欣喜,均想史霸將軍不愧有大將風范,能未雨綢繆,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把軍隊整治妥當,這樣就只等時期擇定,便可即刻向軍士們發(fā)號施令,率領他們向臨淄進發(fā)。他們眉開眼笑地走進營中大帳,卻發(fā)現(xiàn)史霸愁眉苦臉地坐在席上。晏奎立馬收斂笑容,對史霸關切問道:
“將軍,你怎么了?”
“哎……”
史霸轉過臉去不看晏奎,唉聲嘆氣不已。晏奎踱至史霸眼前,又道:
“將軍,你倒是說話啊,君上也在這里呢。”
史霸還是不忍看晏奎,又把頭轉往另一個方向?!鞍ァ?,還是那個嘆息聲。姜貸莫名其妙地看著史霸扭扭妮妮如女人一般的舉動,剛剛在他心里建立的大將風范形象瞬間轟塌了。晏奎眼里精光一閃,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勃然變色道:
“莫非將軍也……?”
晏奎似乎沒有力氣再說下去,他像霜打的茄子似得蔫了。史霸終于沒有再嘆氣了,只是沮喪地點了點頭,而晏奎緊接著也嘆了一聲。姜貸按捺不住心里愈來愈膨脹的猜疑,他急切問道:
“先生啊將軍啊,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奎無奈地看了一眼姜貸,黯然道:
“君上,史將軍不能起兵助我們奪回君位了……”
“什么!你你……再說一遍?!?p> 姜貸瞪圓了眼睛,一會兒看看晏奎,一會兒看看史霸,似乎想要他們任意一人告訴他剛才他聽錯了。這時史霸突然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姜貸大腿,涕泗橫流道:
“末將該死,求君上恕罪!田忌在瑯邪城外駐扎了數(shù)萬大軍,命令末將響應號召,領本部軍馬隨大軍一同前往邊境與魏決戰(zhàn),末將身不由己啊……”
姜貸如五雷轟頂一般,頓時啞口無言,他嘴角抽搐著,好不容易才迸出幾個字:
“你也可以不去啊……”
史霸哭道:
“末將若不去,田忌定會猜忌于我,將我捉拿。我雖然也不懼那姓田的,誓死與之一搏。但如此行事的話,我們所謀之事必然暴露,到時不光末將,君上還有晏兄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已經(jīng)忍受了那么久,大事未成身先死,這樣做又有何意義?!?p> 姜貸面如死灰,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呆呆地望向晏奎。晏奎無奈地搖著頭,他嘆了口氣走過來扶起史霸,然后對姜貸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君上莫要如此悲傷,史將軍只是去打仗,也沒說不回來了。我們還是可以等待將軍歸來再做計議啊?!?p> 姜貸身軀一震,半晌之后緩緩轉過身來,他抱住史霸哭道:
“將軍這一去,讓孤如何是好……將軍在外,莫要忘了孤啊?!?p> 史霸一把抹掉老淚,毅然道:
“君上如果信得過末將,就等末將些許時日,末將一日得歸,便馬上實行諾言,助君上直搗臨淄。若有半點食言,天打雷劈,斷子絕孫?!?p> 姜貸感激地看著史霸,連連點頭。晏奎在一旁告誡史霸道:
“請將軍與敵人對壘的時候一定要保存兵力,如此我們才有日后起事的根本。”
史霸笑道:
“晏兄提醒的是,史某一定謹記在心。”
之后晏奎又跟史霸叨叨了幾句,便與姜貸一同離開了軍營大帳。他們回去的時候軍營氣象如來時的一般模樣,只是不再讓這倆人感到絲毫振奮,因為他們已經(jīng)知曉了這些軍士及戰(zhàn)馬,不是準備開往臨淄,而是要去齊魏邊境的前線。此時的姜貸心灰意冷不已,晏奎也是一聲不吭地低頭走在姜貸后面,與前番對比,此刻他們就像兩條被人遺棄的小狗。到了分別的岔路口,晏奎幽幽地看了姜貸一眼,意味深長道:
“君上……”
姜貸立刻打斷道:
“孤知道你要說什么,孤等就是了?!?p>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自然不是想回家,他的腳步會把他帶到酒肆,讓他喝個不省人事才會善罷甘休。晏奎看著他凄涼的背影,臉上愁云密布,他開始懷疑這條路是不是走得太過艱辛,太過渺茫,為什么事情會突然陷入這種讓他力不從心的境地。他苦惱地嘆了一口氣,耳邊回響起父親的話語。
那時他又是在跟晏父爭辯,他氣急敗壞地對晏父道:
“爹,我實在是不想干這種爛俗的營生了,我要出去闖蕩。”
晏父瞇著眼睛,道:
“為什么你會覺得屠狗是種爛俗的營生,你瞧不起屠夫還是瞧不起狗?”
晏奎一陣愕然,隨后道:
“那些畜生有什么好瞧得起的?”
晏父道:
“你把狗當做你的仇人,但是你又瞧不起它們,這是你的大忌啊。”
晏奎小聲嘀咕道:
“你難道要我把他們當做自己親爹嗎?”
晏父道:
“你別以為我沒聽到你在嘀咕什么,又在拐著彎罵我。為父只是想告訴你,你有了仇人但又不去了解仇人,那你實在是沒有仇恨的資本?!?p> 晏奎愣住了,茫然不解地望著晏父,晏父繼續(xù)道:
“你不了解狗的生理構造,不了解它們關節(jié)間的空隙及筋骨相連的地方,更不了解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方法操刀,以使刀受到的損害最小。你什么都不了解,只知道一刀削下去便可讓它們尸首異處。為此你每個月都要弄壞我三把屠刀。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你卻遠遠做不到。你若還想著出去闖蕩,終究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說完便把背影留給了晏奎。晏奎至今還能記得那個枯瘦的背影。他內心忽然催發(fā)出一股一往無前的韌勁,他狠狠地自言自語道:
“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讓老頭兒看到我取的究竟是侮辱,還是榮耀!”
說完他便朝集市上的狗肉攤走去,繼續(xù)賣自己的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