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灼下葬那天,靳暖被禁足在院子里,只有流心和陸知安去送她。靳暖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一個人站在那棵杏樹下,從朝露晨曦,站到日落黃昏,以前那個給她遞披風(fēng)的姑娘,再不會回來了。
晚上流心回來的時候,看著靳暖直直的站著,低垂著眼,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她沖過去一把抱住靳暖“小姐,你別這樣,我害怕”
靳暖突然眼淚就下來了,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她抬起手拍著流心的背說“別怕……別怕”
這個小小的院子,一時間顯得十分空曠,靳暖一睜眼仿佛就能看到,這院子里到處都是白灼的身影,她在院子里慢慢的掃地,她看著陸知安和流心打鬧,她在爐火邊煮茶……
這些身影瞬間又被風(fēng)吹散了一樣,消失無蹤。
三日后,皇上親審靳相,傅斯年又帶了很多侍衛(wèi)來守著院子,他看著靳暖眼里有些不忍,可還是很絕決,靳暖甚至拉著他哭訴到“你讓我去吧,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貴妃的孩子也是我害死的,不干我爹的事,求你了”
傅斯年緊緊的抱著靳暖說“不是你,不是你,我會讓你好好活著,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完他放開靳暖,讓人封了門,靳暖就看著那門慢慢合上,沒有一點辦法,她使勁敲著門沒有人為她開門。
她靠著門,緊緊環(huán)抱著自己,她總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她回到房間,拿著一把刀,緊緊的握著,夕陽把整個房間都染成了橘紅色,她想好了,只要靳相被賜死,她就跟著去了,一了百了,她太累了。
這時有人敲打著窗戶,接著陸知安就翻進來了,靳暖把刀藏到了身后,陸知安搖著靳暖的肩膀激動的說“姐姐,靳相不用死了,只是革去官職,搬離宰相府,永不入皇城”
靳暖看著陸知安淚眼婆娑,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她瞬間松了一口氣,顫抖的說著“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她就眼前一黑,倒下了。
靳暖這一病就病了一個月,整日躺在床上,等她能下床時,已經(jīng)入秋了。傅斯年時不時的來看她,他說他已經(jīng)把靳相他們安排在城郊的一個小房子里,離皇城也很近,靳暖只是由衷的對他感到感激。
想來自己的爹這樣還能活下來,應(yīng)該是傅斯年在極力周旋。
今天是她生病以來第一次走出院子,靳暖看著院子里那棵光禿禿的杏樹,一片葉子也沒有了,她覺得有些惋惜,今年的杏子一顆也沒有收到。
流心扶著她到花園里,她還是有些咳嗽,冷風(fēng)吹得衣服飄了起來,空空蕩蕩的。
正巧赫連敏也在花園里,身邊沒個丫鬟,她也是消瘦了不少,眼角眉梢的驕傲全然不見,她對著靳暖恭敬的行了個禮,靳暖記著這還是她頭一回行禮。
靳暖輕聲開口道“風(fēng)這樣大,你身子怕是也沒好全,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赫連敏看著遠方緩緩開口道“王妃娘娘,你去過西風(fēng)狼族嗎?”
靳暖搖了搖頭,她又說道“這個時節(jié),西風(fēng)狼族家家戶戶都殺牛宰羊,一家人在一起喝酒唱歌,整個秋冬就這樣暖和的過去”
靳暖看著赫連敏,覺得她整個人都比從前柔軟了許多,或許是對家鄉(xiāng)太過思念了。
靳暖突然瞥到了赫連敏手上的紅玉鐲子,就開口道“這個鐲子…”
她話還沒說完,赫連敏就打斷了她“這個鐲子是王爺送我的,我很喜歡…”她明明笑著眼里卻含著淚“這是他親手為我戴上的,我怎么能摘下來”
靳暖嘆了口氣“流心扶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路上流心不解道“她明明知道那個鐲子有問題,為什么還戴著”
靳暖想了想說“你知道飛蛾撲火嗎?明明知道是死,可是奈何它向往那火”
流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靳暖悄悄看了眼流心,覺得流心不似從前活潑了,她現(xiàn)在做事越來越像白灼,什么都要親自安排好,一板一眼的。
這天中午,陸知安提著一只燒雞回來,皇上今天給他封了越騎校尉,掌管著一支禁軍,靳暖也很是高興,覺得他是有出息了,做事也沉穩(wěn)了,陸知安提著燒雞去廚房,從懷里掏出一盒胭脂塞到流心手里,流心瞬間滿臉通紅,陸知安也不知所措,什么都沒有說就落慌而逃了。
這些正巧被路過的靳暖看到了,覺得這兩人也該到了成婚的年紀了。能在最好的年紀遇到喜歡的人,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