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次穿越

　　魏以軒環(huán)顧四周，自己果然又回來了。他竟然真的是穿越了，頭頂?shù)年柟馀笱蟮卣盏盟坪跤悬c暈乎乎，他還是不敢相信穿越這種事情竟然真的存在，而且他還親身經(jīng)歷了。待稍微冷靜下來些，魏以軒才注意到自己可以自由活動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活動的手腕以及踢動的雙腿，被禁錮了兩年的身體此刻像被放回海里的魚兒，周遭似乎都寬闊了起來，就連眼前的實驗樓都高大了許多。魏以軒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發(fā)現(xiàn)上次回來竟是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繼而思忖著自己接下來的打算。他開始有些感謝上天，給了他重新挽救一切的機會，雖然厄運仍是它手中的玩具，游戲說開始就開始，不管是好是壞。他打算照著上次無意回來的那次軌跡來運行，雖然他還是準備瞞著嘉茵，但若是他擺正心態(tài)積極配合治療痊愈也不無可能。若是這次可以改變結(jié)局，他一定要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才是，哪怕不能，他也非常珍惜這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畢竟他已經(jīng)躺了快兩年了。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到嘉茵了。

　　他按照上次隨心發(fā)揮的那樣把桌角那片花瓣小心翼翼地夾入了剛剛寫下日記的那一頁。上次應(yīng)該就是這個時候他被子浩叫醒了。所以這次他想要多爭取些時間多做些事情，但一想到自己的病，還是決定好好休息。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透過玻璃照在魏以軒的睫毛上。他睜開眼，第一個念頭便是打開手機看時間，但還未打開手機，他就笑自己傻了，還能起床就說明自己還在過去。剛準備放下手機，倒是撞上了嘉茵的來電。

　　“嘉茵，早安。我愛你！”以前的他從不會如此露骨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大概是心情好吧。

　　“你沒吃錯藥吧。我十五分鐘后到你們宿舍樓下，你快收拾?！?p>　　“我們今天要去哪嗎？”

　　“你忘記了，醫(yī)生說讓你今天去拿報告單?！?p>　　“哦，這個啊，我早就去拿過了，前幾天些醫(yī)生給我打電話說沒問題，可以提前來拿診單?！?p>　　“那就好，那你快起來，中午我請你吃火鍋獎勵你?！?p>　　“唉唉唉，你慢點過來啦，不然你又要等好久了。”

　　“少廢話了，快點起來。要我等久了你可慘了。”

　　那天吃完火鍋，他還是一個人悄悄去拿了病歷單，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但他還是感到那個叫做心的地方被深深地戳了一刀。但一改之前的做法，他這次準備與父母積極商量對策，積極爭取治療。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一進門便看見母親坐在沙發(fā)上哭。

　　“媽，你怎么了？”

　　“小軒，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我夢見你變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p>　　“媽.....”

　　魏以軒疑惑了。

　　“媽，夢里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夢里你好像和嘉茵分手了，你還讓我?guī)湍悴m著嘉茵你變成植物人這件事情。”

　　魏以軒突然明白了，母親應(yīng)該是睡著的時候和他一起穿越了，只是母親以為穿越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是一場夢。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母親，他總不能告訴母親那是事實。索性這一切就由他自己來承擔吧。

　　“媽，夢是相反的，你怎么犯糊涂了。”他只在腦子里搜到了如此淺薄的理由來安慰母親。

　　已經(jīng)開始接受放療治療的魏以軒開始有些力不從心，身體倍感疲憊，經(jīng)常迷迷糊糊就想睡覺，神氣飽滿的額頭也失去了許多精氣神，他看著鏡子里病怏怏的樣子，兩條濃眉擰成了兩股麻繩，擰著，擰著，他終究可以擰過這既定的結(jié)果嗎？只是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是時候該離開了，若再繼續(xù)待下去遲早糊弄不過去，他不想嘉茵看到自己兩眼無神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任命運擺布。

　　“嘉茵。”

　　“不是說等我開完班會一起在校門口見嗎，怎么直接過來啦？”

　　“因為想見你，所以就迫不及待就來找你了?！蔽阂攒幮Φ孟駛€愿望得到滿足的孩子。

　　“怎么，你不想早點見到我啊，不想的話那我可走了啦?！蔽阂攒庮H有些費力地提著精神，一如往日用痞痞的語氣戲謔著，并作勢要轉(zhuǎn)身離開，臉上是燦爛而不加修飾的笑容，如這正午的陽光一般明亮。他許久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了，雖然他更多的是想在嘉茵面前表現(xiàn)得開心一點，但仿佛這半真半假的笑容笑著笑著就透過皮肉滲透進入神經(jīng)和血管直抵心臟，他感到愉悅輕松了許多。

　　“嘉茵，我和媽媽要去美國處理一些事務(wù)，最近幾個月可能會很忙很忙，而且還有時差，所以很少有機會聯(lián)系了，不過你放心等我忙完了這陣子就立馬趕回來看你。因為事情太過緊急，所以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這條短信還是剛剛在途中寫的。我已經(jīng)登機了，你就不要來了，我不在的日子要乖哦?！獝勰愕囊攒??！蔽阂攒幾跁狼埃q豫許久，還是閉著眼睛，腦子一空就按了發(fā)送鍵。然后迅速地長按關(guān)機鍵，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

　　一如所料，嘉茵打過去的時候只聽到“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這樣的回應(yīng)，嘉茵的心里空落落地。

　　而后，嘉茵還是可以時不時收到魏以軒的短信，但她打過去的時候卻無人接聽。大概他在忙吧，也不是沒有給以軒的母親打過電話，但對方禮貌的語氣中帶著焦灼，得到的回應(yīng)總是很抱歉在忙之類的回應(yīng)，所以主動過幾次，仿佛形成了一種默契，嘉茵便不再主動打電話了。偶爾也是能收到以軒突如其來的電話，他的聲音似乎有些費力，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吧，所以她就勸他趕緊放下手機快去睡覺，所以每次也都是短短幾句就匆匆掛斷了。

　　病情似乎控制得不甚理想，魏以軒最后還是決定賭上一局，用他最后的剩下了可憐的生命作為全部賭注搏上一把。手術(shù)定在6月5號，正好是畢業(yè)典禮那天。當他得到通知的時候，一個念頭在他腦子里一閃而過，好巧，和兩年前正好是同一天。

　　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自己安然醒了過來，那自然是最好的結(jié)果，皆大歡喜。但若是他和兩年后一樣成為了植物人或者更不幸地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他就讓父母告訴嘉茵他移民國外不回了，讓她忘了他。還有一條路，或許在兩年后的他依舊還有選擇的機會，這樣一想，他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反而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和趣味。

　　手術(shù)那天他還是認輸了，他想最后再見一次嘉茵，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畢業(yè)典禮這么重要的場合他怎么可以缺席呢？十點的手術(shù)，他起了個大早臨陣脫逃悄悄回到了學校大禮堂。

　　“曉薇，我的帽子有沒有歪，還有領(lǐng)子？”

　　“沒有，沒有，很漂亮。別動，我要拍了......我又不欠你錢，笑一個嘛！”

　　咔嚓一聲，照片里的嘉茵笑靨如花。他看到她的笑容心滿意足地悄悄離開了。

　　還好趕回去還來得及，雖然糟了一陣痛罵。打完麻藥之后他便跟著醫(yī)生進入了手術(shù)室躺在了手術(shù)臺上，至于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他也不知道了，只記得腦子里最后的畫面便是醫(yī)生為他帶上氧氣罩以及在他胸前貼上涼涼的電吸球。

　　大腦一片空白，我這是在哪？這樣想著，他的耳朵突然灌進聲音，和他上次清醒時一模一樣。

　　“小軒，你已經(jīng)躺了兩個多月了，你快醒來呀，嘉茵那邊我快瞞不住了，你若是再不醒來我只能依你的計劃欺騙她了......”

　　魏以軒突然想到手術(shù)前的事情，繼而在心里苦笑了一聲，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自己又回到了這里，終究還是廢人一個，還是沒能改變這殘忍的結(jié)局，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只是想尋死都由不得他，一個連死都無能為力的人該有多悲哀，他笑了。但，事情似乎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兩年后，他的腦子里就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反正也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那自己就在這里躺兩年，等待著兩年后的第一次穿越。

　　蔡馨雅幾乎天天都跑來照顧自己的兒子，當醫(yī)生說出“植物人”這三個字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失去了力氣。蔡馨雅每天依舊是以淚洗面，但她不會在兒子面前表露半分，因為若是自己都這樣悲哀了，兒子豈不是更絕望，她要成為兒子醒來的動力和精神支柱，哪怕讓兒子覺得醫(yī)生都放棄他了，但是他的母親還期盼并相信著有一天自己能夠醒來也是好的。都說時間是世間最好最神奇的藥，不管再難的問題都可以被時間無情地甩在歷史的洪流中。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地溜著，蔡馨雅也已經(jīng)開始慢慢接受這個不爭的事實了，那股期盼奇跡發(fā)生的沖動已經(jīng)少有了，但她依舊沒有放棄。就像你可以讓落入泥潭的人接受他落入泥潭的事實，但你不能阻止他想方設(shè)法地爬出泥潭。她隱約覺得總有辦法扭轉(zhuǎn)乾坤，但至于是什么她也還沒弄明白。

　　蔡馨雅依舊經(jīng)常抽空來給兒子講他從小打到大的經(jīng)歷，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乃至大學，想到什么就講什么，也沒有什么條理和邏輯。那些經(jīng)歷有些他還依稀有印象，有些還清晰記得，有些卻完全不記得，但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聽到自己的經(jīng)歷，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再加上他一邊聽著自己的故事一邊回想著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以及想法，倒像是在看電影。不過，他似乎更了解自己了。不知曾經(jīng)在哪看到一句話，睡前千萬別思考，因為一思考你就成為了馬克思。他這樣日日夜夜躺在床上沒有什么事情可做，每時每刻都在效仿馬克思思考人生，回憶過去，以及展望那虛無縹緲的未來。沒有什么可說的時候，蔡馨雅也會為兒子讀書，歷史哲學經(jīng)濟古詩新聞......方方面面都涉及，不過更多的還是勵志故事心靈雞湯。這樣也好自己倒是有許多閑心來讀書了。沒有空的時候，蔡馨雅會囑托護士讓手機自動閱讀書籍。或者拜托邱子浩來陪兒子說會話，因為她總覺得兒子應(yīng)該更喜歡聽子浩講大學時候的事情，所以她雖遵守兒子手術(shù)前的囑托瞞著所有的人，唯獨告訴了子浩。

　　“喂，您好。請問是譚嘉茵小姐嗎？請現(xiàn)在來南門來拿一下您的花?！?p>　　“啊，花，我沒有買花啊?！?p>　　“不清楚，您來看一下?！?p>　　“您說您在南門，可我們這里有西北門和東門，沒有南門哎。您是在XXXX大學西南校區(qū)嗎？”

　　“我在本部?！?p>　　“啊，那您稍等一下，我托人過去代我拿一下。麻煩啦?！?p>　　“好?！?p>　　朱麗葉玫瑰，難道是以軒？嘉茵悵然若失地看著桌子上那一打嬌艷的玫瑰，拿出日記本里那朵玫瑰標本?？v然她努力去保存這朵花的美麗，但褪色的花瓣與那鮮嫩的花苞似乎在訴說著時間的無人能敵。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但一點點波瀾還是能掀起一陣大浪來讓這寂靜的夜波濤洶涌。譚嘉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凌晨三點多，他那邊該是艷陽高照吧，午睡的話這個時候也該醒了，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清醒著吧，他會不會也在想我應(yīng)該在熟睡中呢？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念頭，譚嘉茵突然笑話自己竟這么傻。于是她放下念頭，打開了相冊，一張張滑動的照片記錄著她這些年的生活軌跡。畢業(yè)后她就很少拍照了，主要是覺得沒有什么值得自己紀念的，那些活動的照片她更愿意放在日志里，所以很快便滑到了畢業(yè)時的照片。她看著相冊里那張照片上自己燦爛的笑容感嘆道，這張照片恐怕是畢業(yè)照里最好看的一張了，因為這張自己笑得最燦爛，她還記得那個時候曉薇嫌自己太嚴肅。突然她覺得自己斜后方的那件衣服有點眼熟，于是放大了去看，她震驚地坐了起來，雖然只有轉(zhuǎn)身離開時的半個身子以及一張側(cè)臉，但她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以軒。

　　她想要立馬告訴曉薇，但是她又立馬放下了手機，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多。曉薇肯定覺得自己瘋了吧，僅憑一件白色的T恤就如此定斷，她也覺得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己肯定很瘋狂，以軒早已經(jīng)去了異國他鄉(xiāng)，而且還有了新的歸宿，現(xiàn)在還指不定在哪快活呢？當初她打遍了他周圍所有人的電話，問遍了他所有的同學，甚至他們的班主任輔導員，但都得到一樣的答案，他出國留學了。最后他的電話還有蔡阿姨的電話都把她拉黑了。這兩年來她在時間的荒野里未等到他半分音訊。天地廣闊，她也不知道他具體身處何方，曾經(jīng)互訴衷腸的人她竟尋不到他半點蹤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對了，帽子，他帶了那頂我送給他的黑色帽子，而且帽子上的標記正對著鏡頭。她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繼而拼命翻著手機里的照片，她記得他們的合照里有這張帽子，她越翻越激動，越翻越快。突然屏幕靜止了，找到了，就是這幾張。正面照，側(cè)面照，與那張照片上的logo一模一樣。仿佛抓到了證據(jù)一般，譚嘉茵平靜了許多，她現(xiàn)在需要冷靜思考一下。

　　一夜無眠，第二天她一大早就給曉薇打了電話。

　　“我也覺得像是以軒，可是他不都拋下你遠走高飛了嗎？這樣的渣男我們還是忘了他比較好?！?p>　　“可他回來偷偷看我這件事情該怎么解釋呢？還有玫瑰花的事情，我可以肯定這束玫瑰花肯定跟他有關(guān)系，因為他曾經(jīng)送過我這樣的玫瑰并且還說過以后每年都要送我。而且還把地址送錯了，那必定不是周圍的人，況且其他人都不知道這種花，所以肯定是他?！?p>　　“你這樣分析我也覺得沒毛病，但是如果他對你念念不忘當初為什么要拋下你，現(xiàn)在又送這樣一束玫瑰卻沒有任何表示是什么意思？況且去年你并沒有收到玫瑰花，這些都該怎么解釋？”

　　“會不會以軒有什么難言之隱?！?p>　　“都過去這么久了，我們不要再抱有幻想了，還是放下吧?！?p>　　“可是，我真的忘不了他......我真的......我真的好想......見到他?！弊T嘉茵嗚咽著，哽咽著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洶涌而出，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喊出來的。

　　“好好好，別哭了別哭了，你收拾收拾等著我過來，我陪你去找子浩，子浩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p>　　“好?！狈路鹱プ×艘桓让静?，譚嘉茵平靜了許多，仍帶著哭腔說了句好。

　　其實譚嘉茵知道就算問清楚了又能怎樣，就算以軒曾經(jīng)真的回來偷偷看過自己那又怎樣，他們已經(jīng)這樣了，兩年過去了，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事情，他們大概也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她知道自己只是太難受了所以想找點關(guān)于他的事情做，身體有了目標，那么腦子就不會這么難受了，至少她還有點期待。不像之前她只感覺自己一個人待在黑暗寒冷的井底，現(xiàn)在她有了一個小目標就像是為自己找了一件事情做那就是拼命抓著井壁往上爬，雖然她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無功的，但她至少不那么難受了。

　　“姐姐們，我真的不清楚，自從以軒走了以后他也不跟我聯(lián)系了，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不信你看我們的通話記錄還是在兩年前。說著，子浩把手機遞給了譚嘉茵，譚嘉茵仔細地翻了翻通話記錄，短信記錄以及聊天記錄，失落地把手機還給了邱子浩。

　　譚嘉茵和祝曉薇走后，邱子浩松了口氣，但同時也倍感愧疚。松了口氣是因為那些記錄確實是他在不知情的時候留下的，后來魏阿姨找到自己后也沒有用以軒的聯(lián)系方式互相聯(lián)系，所以他和以軒的記錄都停留在了那個時候。還好他和魏阿姨的聯(lián)系記錄沒有被發(fā)現(xiàn)。愧疚的是，他看著嘉茵難過的樣子真的有無數(shù)次想要告訴她真相，兩年了，她還是放不下。但一想到以軒的那些日記以及知道真相后的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他還是忍住了。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就這樣慢慢遺忘了，兩年不行就四年，八年......總有一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