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荷包

　　陸寄洲在大院里還是獨行的存在，但大院的孩子們有時也會發(fā)現(xiàn)秦寶月跟陸寄洲走一起，看她低頭對陸寄洲說著什么。

　　但一想秦寶月對每個人都笑得溫和，對這場景也不是很奇怪。小孩子忘性大，轉(zhuǎn)頭一玩鬧這事便拋之腦后了。

　　小花園里常聚在一塊下棋打牌的老人，倒是經(jīng)常能看見他們，覺得這姐弟倆長得真俊俏。

　　寶月放假時便開始收拾去老宅時帶的東西，老宅東西齊全，收拾起來倒也不怎么費心。林蕓提前托朋友買了些補品，就等秦恪禮忙過這一陣后給趙蘭君帶去。

　　秦錚最近被家里很不待見，自從秦寶月來到云城，家里開始拿他有意無意地跟秦寶月相比較。

　　秦錚很不開心，他家和秦寶月家雖隔著一個院，但他帶著他的小嘍啰們過去玩時，偶爾也能見到秦寶月，在家里被念叨的多了，一見秦寶月就渾身不舒服，更何況他的死對頭林悅薇和她還是一家的。

　　寶月并沒發(fā)現(xiàn)秦錚對她的不喜，她最近有些盼著秦恪禮快些忙完，她把老宅來的信看了好幾遍，夢里都是以往老宅的生活。

　　大院里的孩子沉浸在放假的喜悅中，秦錚帶著小弟一天跟林悅薇的小姐妹掐八百遍。寶月被吵得頭疼，拿起木尺敲了敲桌子。

　　兩人雖不樂意被管，可被家里大人威逼利誘著過來補習(xí)，只得停了嘴，拿眼睛狠狠戳著對方。寶月拿過兩個人的試卷批改完，隨即兩人又因比對方高一分低一分吵了起來。

　　幾天前林蕓開完家長會，被老師叫住委婉地說了說林悅薇的成績，她回來時看林悅薇還在呵呵笑著看電視，再想起寶月門門接近滿分的成績，火氣蹭的躥上頭頂。

　　等寶月下樓來吃飯時，便見腫著紅眼泡抽抽噎噎坐在桌邊的林悅薇。

　　秦恪禮出去接了電話，等寶月安靜地用完飯后，便問她愿不愿意幫林悅薇補習(xí)一下功課。

　　寶月想著也沒事干，便點頭同意了。最后成績差的一塌糊涂的秦錚也被不情不愿地塞了進來。

　　林蕓私下問過秦恪禮，這樣會不會耽誤寶月做自己的事。秦恪禮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覺得寶月事事做得好，有時候懂事得不像十歲的孩子，跟同齡人多接觸不是什么壞事。

　　林蕓想想自己面對寶月時的不由自主的鄭重，也覺得有道理。

　　大院里剛修整完種了一排排的香樟樹，還搭了小回廊周圍和頂上都種了紫藤蘿。寶月回老宅前去見了陸寄洲，同他交代自己假期的去向。

　　陸寄洲聽完有些呆滯，眼睛濕漉漉地盯著寶月，那可憐的小眼神看得寶月心里不是滋味。

　　陸寄洲跟大院里的孩子格格不入，雖不至于受欺負，但也被一直漠視躲避著。對他好的如今也只有寶月一個，寶月這一走，怕是自己又要恢復(fù)往日灰暗又孤單的生活了。

　　陸寄洲垂著腦袋，這幾日就像是給他的一塊糖，他初嘗這美妙的滋味，一時沒注意便有些貪戀。

　　他想，不可以的，自己不可以習(xí)慣有糖的日子，若是以后寶月漸漸同他疏遠，他要怎么再適應(yīng)以前的苦。

　　寶月見他低著頭不說話，柔軟的頭發(fā)被她不小心剪的亂七八糟。她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哄著：“姐姐要去看望奶奶，住十幾天就回來了。你就在家里按時吃飯等姐姐回來，好不好？”

　　陸寄洲不說話，頭頂?shù)哪请p手柔軟得讓他不自覺放松下來，他別扭地享受著寶月的撫摸，緊緊地抿著嘴唇，小手試探地一點一點攬住寶月的胳膊。

　　寶月由著他拉著自己，安撫地拍了拍他。她前些天買了些不易壞的點心和肉干，交待陸寄洲放好，餓了便墊補一下，又說讓他不要晚上在大院里四處晃悠，說到最后也沒見陸寄洲有什么反應(yīng)。

　　寶月停下來，微微俯身看著陸寄洲額頭點在自己的胳膊上，眼淚噗簌噗簌地打濕了自己的衣袖。

　　寶月?lián)н^他一下一下地拍著，甚至生出將這個小孩塞在行李里帶走的念頭。

　　等陸寄洲默不作聲地哭完，寶月拿著手絹幫他擦干凈臉。他繃著小臉，別扭地看著寶月輕柔的動作，臉色微紅，為自己剛才突然落淚感到一絲絲的羞恥，也為寶月認(rèn)真專注的神色。

　　寶月不知道這個屁大點的小孩幾分鐘的時間，腦中刷刷地劃過數(shù)十個念頭，只幫他擦完臉，順手又捏了捏他生了點肉的臉頰。

　　寶月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深藍色的小荷包，經(jīng)過這幾日，她多少看出這個小孩家里對他的忽視。

　　她怕這個又別扭又犟的小孩不敢收，也沒敢放多。她拉過陸寄洲的手將荷包放在他手心里，說道：“里邊我放了點零錢，不是很多，用得著的時候你就拿來用知道嗎？”

　　陸寄洲紅著眼睛搖頭，他想還回去又被寶月拉住。

　　“你可真是個別扭的小孩，這錢就當(dāng)是姐姐借你的好不好？”

　　陸寄洲還是搖頭，他對錢有種莫名的渴望又有極深的抗拒，從小的經(jīng)歷讓他覺得錢會毀掉某些重要的東西。

　　小時候要錢時都要經(jīng)歷一場不堪的痛罵，學(xué)費自己總是拖到最后才交上。老師對他家里的情況不是很了解，聯(lián)系家長也聯(lián)系不上，只知道他是單親家庭，當(dāng)初上學(xué)報道也見他自己一個人來，問他他也什么也什么都不說。時間久了，老師也只當(dāng)他是個隱形人。

　　寶月看他一臉的凝重，只能輕聲哄著：“你長大了會不會對姐姐好？”

　　陸寄洲點頭。

　　又聽寶月說道：“那姐姐以后想買個東西，你給不給姐姐買？”

　　陸寄洲點頭。

　　寶月溫和地笑著，繼續(xù)循循誘哄道：“那現(xiàn)在，姐姐想給你東西，你是不是該接受？”

　　陸寄洲愣住，看著寶月一臉溫柔地對著他笑。

　　那個荷包陸寄洲一直貼身放著，哪怕最窮困潦倒時也不曾放開過。

　　他想著要給寶月一切她想要的東西，哪怕現(xiàn)在身無分文也沒有關(guān)系，他會成為人上人，然后，光明正大地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