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光
此后的幾天寶月沒看到陸寄洲的身影,她裝作不經(jīng)意的向林悅薇打聽那個小孩的消息。
林悅薇知道的也不多,院里的孩子沒怎么跟他接觸過,只知道那扇門后時不時有怪物的嘶吼,大家都盡量躲遠著,誰也不敢近前去。
寶月聽后哭笑不得,心里隱隱有些擔(dān)心那個孩子。
林悅薇最近被林蕓念叨得很煩,快期末考試了,林蕓狠狠地限制了她看電視的時間,教育她時總拿秦寶月壓她。
她不開心,哪里有幾個人能做的像秦寶月那樣。她還沒跟別人說她不會用遙控器,奇奇怪怪的毛病一大堆呢!
寶月寄了信到老宅去,這幾日天天跑去信箱那翻看,秦恪禮見她急躁的樣子有些好笑,平時穩(wěn)重地像個小夫子,如今終于瞧出些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樣子。
林悅薇也很急躁,林蕓最近幫她補習(xí)數(shù)學(xué),一道題翻來覆去講幾遍也記不住。
寶月被她們的吼聲吵得有些煩,在書房里半天沒看進去一頁書,索性出門去信箱那溜一圈。
已是傍晚,天邊霞色明亮,寶月穿著寬松的白色中長袖刺繡長裙,腳下蹬著一雙軟底銀色繡鞋。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事情,阿七和花海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份,正趕上假期,走之前送了一對翡翠耳墜當(dāng)作定親禮,也是仗著自己離開后,阿七不能找她退回,這次再送她個什么可是難了。
又想起前世自己的嫁衣還未來得及穿,想起寡言的小將軍。那人著實別扭,見面時也不怎么說話,自己開心還是生氣,他都瞧不出。
有時寶月氣急了,便刻意避開能與他見面的機會,可以后的日子,這人又不知會何時突然冒出來,看她驚嚇住,又訥訥不言。
寶月轉(zhuǎn)身往回走時,看見不遠處跟著自己的小身影。見寶月看到自己,陸寄洲停了下來,寶月快步走上前認真的看著他,覺得幾日不見人越發(fā)地瘦。
她撥開陸寄洲擋住眼睛的頭發(fā),問他:“小孩,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陸寄洲不說話,身上的衣服寬大,罩著他瘦弱的小身板,像顆小豆芽。
他這幾日生了場病,家里只做些清面米粥,他想吃點肉,冰箱里只有即食火腿腸。剛剝開一根便被奪走扔在地上碾踩,那人罵著罵著一把拎著他趕出門,門哐當(dāng)一聲鎖住。
他在門口蹲了一會,直等到腿腳發(fā)麻,起身便看見寶月一個人走著,沒忍住便跟了上來。
寶月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是蒼白著,心底起了一股子火,偏偏這個小葫蘆什么都不說,又覺得無力。自己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想要出面名不正言不順的。
她揉了揉小葫蘆的腦袋,問他:“要跟我回家吃飯嗎?”陸寄洲搖頭,他是個不能擺在明處的麻煩。
寶月也不逼他,試探著伸手讓他牽。陸寄洲愣了愣,又低頭看了看寶月的手,心里顫了半天,才把手輕輕地放上去。
寶月牽著他走到大院的小花園里老頭們下棋的地方,頭頂是棵茂盛的老槐樹,樹身粗壯歪扭,周圍是綠化種下的灌木叢。
寶月對他解釋道:“我今天沒帶錢,沒法帶你去買吃的,你在這等我一會好不好?”
轉(zhuǎn)身要走時陸寄洲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寶月問:“你不想我走?”陸寄洲搖頭又很快點頭。
“那你是不想我花錢給你買東西?”陸寄洲點頭,他早早地懂得了錢的好處與壞處,知道錢可以如何讓一個人變得可怕。
寶月?lián)狭藫纤氖中模瑹o奈地笑罵他:“小迂腐,在這等著,我馬上下來?!标懠闹奘栈厥?,手心被撓過的地方微微發(fā)熱。
寶月到家時,林蕓正在客廳收拾東西。寶月走過去叫她一聲,林蕓回過頭笑著問怎么了。
寶月:“林姨,我可以盛點飯嗎?”
林蕓:“可以啊,你盛飯做什么用?”
寶月面上一派坦然:“…有用?!?p> 林蕓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雖然有些疑惑,但寶月素來乖巧懂事,便不再問,回過身繼續(xù)收拾。
寶月看一眼廚房正燉著的雞湯,又看看炒的幾盤菜,從壁櫥里拿出一個保溫桶,拆開后依次裝進飯菜。拎著保溫桶出門時想了想將冰箱里的肉脯拿出一盒帶走。
陸寄洲坐在石凳上低頭吃著飯,寶月看他吃得急,把湯推到跟前示意他喝口湯:“不要急,慢慢吃?!标懠闹蕹酝?,把東西收拾好,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寶月。
寶月沖他笑笑,拎過保溫桶對他囑咐道:“你要按時吃飯,不吃飯以后會長不高長不壯。餓了沒東西吃可以過來找我,知道嗎?”
陸寄洲點頭看她走進樓道,胃里暖暖和和,他很久沒像這樣舒坦地吃過一頓飯了。
秦家族上經(jīng)商,本是家族企業(yè),后來經(jīng)過公私合營,又進行改革,到秦恪禮這一代出國的,從政的,創(chuàng)業(yè)的,各自在自己的領(lǐng)域內(nèi)忙得風(fēng)生水起。
秦恪禮與幾個朋友一起建立的公司正在上升期,家里很少見他的身影。林蕓最近忙著中考班的事情,回家做完飯便在書桌前忙來忙去。
林悅薇被拘著守在桌前寫作業(yè),只寶月一個人悠閑自在,看看書吃吃飯,到了約定的時間便帶著飯菜出門。
陸寄洲每次想出門,便故意在那人眼皮底下晃悠一圈,等他被罵著攆出去,那扇門一關(guān),便任由他在外面晃蕩。
陸寄洲近來吃得飽,臉上紅潤了些,眼神也添了些光彩。他開始回應(yīng)寶月的問話,說的不多雖只是一兩個音節(jié),但寶月也覺欣慰。
有時拿把小剪刀幫他修剪過長的頭發(fā),陸寄洲乖乖坐著,絲毫不在意剪完后奇怪的發(fā)型。
陸寄洲在人群外的陰暗角落里安靜地生長,每天太陽升起與他無關(guān),熱鬧溫情亦離他甚遠。
他近乎執(zhí)拗地生長著,直到有一天他的世界裂開縫隙,投進一束溫?zé)岬墓?,那個從畫里走出來的姑娘以溫和而堅定的方式,將他一點點拉回溫暖的世界。
他心底的渴望被壓得太久,驟然接觸這讓人沉迷的溫暖,就像久不經(jīng)春露的枯木般瘋狂地汲取著。
溪聞鐘
陸寄洲:我的頭發(fā)從小就是我媳婦兒剪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