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嬈第二天果不其然發(fā)起了燒,身子虛軟得撐不起,雪白的纖手試了試額頭,自嘲一笑。
傷寒剛愈就連日奔波,又郁結(jié)于心,不得安生,不病就怪了。
姜荷聽見動靜問了聲,紗幔里傳出聲沙啞的“嗯”,姜荷暗知不好,一邊撩起紗幔,一邊讓人宣太醫(yī)。
姜荷扶起盛嬈,給她擦去虛汗,遞過花茶讓她漱口,輕柔地給她凈面換衣,揉著太陽穴。
盛嬈唇角勾起,帶著病色的眸光愈發(fā)瀲滟,若萬千春光都含在里頭:“要是小荷兒嫁人了,本宮可怎么辦?”
“見識了您這樣的妖孽,奴婢能瞧上誰?您快別折騰了,睡會吧,養(yǎng)養(yǎng)精神起來喝藥。”
盛嬈往錦被里縮了縮,只露出點如白蓮瓣的額頭,快睡著時微微側(cè)了側(cè)頭,唇瓣微張:“今天開朝?”
“是。”姜荷回完遲疑了下,垂眸沒有多言。
在她以為盛嬈睡著了時,又聽得一聲輕柔如煙的細語:“父皇上朝了?”
“是,您快睡吧,這些等明日再說也不遲?!?p> “本宮的婚事父皇如何說的?”
姜荷怔了下,不知道她為何就問到這了,小聲回道:“等您睡著了,奴婢去打聽打聽?!?p> 盛嬈輕輕應(yīng)了聲,半晌覺出不對,眼睫顫了顫,睜不開眼睛,啞著聲道:“說實話?!?p> 姜荷知道瞞不住她,咬咬牙道:“奴婢說了,您聽了就聽了,明日再想?”
“嗯。”
“皇上說今年三月一春獵,在春獵上拔得頭籌的為駙馬……”
姜荷說完躊躇地看著盛嬈,皇上這明擺著讓姓薛的當駙馬,論武藝,京中世家子弟誰比得過姓薛的?
姓薛的雖放浪,總歸還是和那些紈绔不同,那一聲少將軍不是字面上的,而是真真的少將軍,是他自個兒闖出來的。
姓薛的必定故意墊底,當著一眾貴胄的面,皇室顏面何在,公主顏面何在?
盛嬈緩緩睜開了眼,剛剛沉重如山的眼皮硬生生失了重量,這和父皇答應(yīng)的不一樣……
除夕夜里父皇分明答應(yīng)她,當眾言明她已有心儀之人,大婚已提上日程,賜婚薛崇一事就此作罷。
父皇不會出爾反爾,哪里出了錯?
盛嬈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軟綿綿的身子提不起力氣,連起身都做不到,她抬手遮了遮眼眸,道:“備轎?!?p> “公主!”
“梳妝,去養(yǎng)心殿用膳?!?p> 姜荷眼眶發(fā)紅,杵在那不肯動:“公主!算奴婢求您了,您……”
“無礙,要是連這一陣都撐不過,往后本宮更撐不過?!?p> 見盛嬈不為所動,姜荷跺跺腳,無可奈何地給她換了身金絲滾邊百鳥朝鳳紋織錦棉氅衣,外頭披了件鳳佇梅枝斗篷。
盛嬈看著銅鏡里憔悴的人,挑了盒最艷的口脂,在唇上厚涂了一層,指尖沾了點艷色,一左一右抹在眼角,霎時勾人心魄。
姜荷匆匆給她描了眉,憂心道:“您吃點東西再去?”
“哪有心思吃,走了?!?p> 姜荷只得扶起她,將鳳穿牡丹紋樣的暖手爐放在她手心,扶她上了步輦。
雖然已近正午,天色依舊暗沉,隱有風雪飄搖之勢,步輦才行至半路,稀疏的雪簌簌落下。
盛嬈掀開點紗幔,呼嘯而入的寒風讓她精神了會,掩唇輕咳了聲,紗幔被姜荷從外合上,帶著點生氣的意味。
盛嬈失笑,鳳眸半闔,流光如一汪晃動的清泉,漸漸被疲乏壓下。
步輦停下時,盛嬈已經(jīng)淺眠了會,恰好驚醒,她揉了揉眉心,眼前朦朧,撐著姜荷的手才站起來。
冷風拂面而來,驅(qū)走了些迷糊,隔著薄薄的風雪,盛嬈一眼看到了養(yǎng)心殿外站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