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王允諾二人留下，只是先安排他們在山莊偏僻處一間大木屋住下，卻未再提及二人婚事，這讓云澈、李邑風二人暫時松了一口氣。

　　“二位公子，從今日起你們將與莊內(nèi)其他人一樣，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弊犹m將兩個竹筐遞給云澈與李邑風，“明日起你二人先跟著小藍子去采摘茶葉?！弊犹m指了指她帶來的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

　　“你叫小籃子？”李邑風指了指手上的竹筐問道，“你是竹子精嗎？”

　　“是藍色的藍，不是籃子的籃?！蹦巧倌瓴粷M的糾正道。

　　“哈哈哈”李邑風笑道，“聽起來沒什么差別??！”

　　“你——”小藍子生氣道，“怎么說我也是你二人的師父，你怎可如此嘲笑于我?！?p>　　“好好好，對不住了小師傅，今日還請小師傅好好傳授我二人這采茶的技藝?！崩钜仫L收住笑聲，認真的對小藍子作了個輯。

　　“看在你知錯能改的份上，本師父就原諒你了。”看到李邑風鄭重的模樣，小藍子頓時笑了。

　　沒想到山莊后面竟有這么大一片茶園，已有許多人正在采茶，看起來都是普通老百姓的裝扮。

　　“山莊里，倒像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沒有傳聞中妖山的模樣?！崩钜仫L對云澈說道，“你說他們都是些什么妖呢？”

　　小藍子在旁邊聽到了，不滿的說，“我們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才不是妖呢!”

　　“你說什么？”云澈驚奇的問道，“難道那些采茶之人都是普通百姓？”

　　“當然了?！毙』@子點點頭。

　　“那普通百姓又怎會上這妖山來呢？都是被那妖王擄來的嗎？”李邑風問道。

　　“不是的，我們是自愿來的?！毙∷{子搖搖頭。

　　“為什么呢？”云澈不解的問。

　　“去年遭遇大旱，村里土地幾乎顆粒無收，但是那些狗官根本不顧百姓死活，還強征各種苛捐雜稅，大伙實在活不下去了，才跑到這峻茂山求助。”旁邊一位大娘接過話。

　　“不可能，據(jù)我所知，朝廷去年從國庫撥了大批銀兩和糧食進行賑災，還免除了當年的所有稅款，此事正是當朝丞相督辦，不可能有誤啊?！崩钜仫L大為震驚。

　　“你說的可是那丞相李言？”旁邊一老漢問道。

　　“正是！”李邑風答道。

　　“你還不知道民間的傳聞吧？”那老漢問道。

　　“什么傳聞？”云澈問。

　　“當朝一碩鼠，頭戴大烏紗，口蜜腹劍欺君上，一滴不剩刮百姓。”小藍子插嘴說道。

　　“簡直一派胡言，丞相一向清廉，怎能做出此等齷齪之事！”李邑風憤憤道，“再說丞相遠在京城，怎么可能跑到這里來搜刮百姓？”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些地方官大都是丞相門生，均是丞相一手提拔的，搜刮的民脂民膏很大一部分都落入丞相囊中。”那老漢答道。

　　“你怎知那些官員不是打著丞相的名號自己中飽私囊呢？”李邑風問道。

　　“公子你剛才也說了，賑災一事是丞相親自督辦，可是為何當?shù)匕傩瘴丛姷揭涣Ｙc災糧，也未見到朝廷的一文錢呢？”那老漢生氣的說道，“如若不是丞相與當?shù)毓賳T勾結(jié)，官員私吞賑災銀兩一事，那丞相既是督辦，又怎會一無所知，聽之任之呢？”

　　李邑風一時竟無言以對。父親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家中，在李邑風心中一直都是剛正不阿、清正廉潔的形象，從未想過在百姓口中竟是如此不堪。而云澈卻是早有所聞，不過怕李邑風接受不了，不曾說與李邑風聽罷了。

　　“兄長，丞相大人確實與兄長所了解的有所不同?！痹瞥壕従徴f道。

　　“連你也這么說?！崩钜仫L神色黯然，“雖然他的政見常與太子不同，也對你頗有微詞，我總覺得雖然政見不同，立場不同，然而忠君之心卻沒有什么不同。如今，聽到這些——”李邑風搖搖頭，“然而我還是不愿相信，他竟是這樣一個人，待這次回去，我定要好好問問?！?p>　　“不僅如此，朝廷年年打仗，年年征兵。百姓家中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全部被征走，家中僅剩下老幼婦孺，根本沒有什么勞力，還要征那么多稅，許多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好多都跑到京城去，希望能討一份生計，卻還被當作流民趕了出來，這是要斷了老百姓的活路??！”那大娘在旁忍不住老淚縱橫，“我們這些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跑到這峻茂山來。”

　　“不是說因為峻茂山的妖王作惡多端，強虜百姓，才導致百姓紛紛逃離的嗎？”云澈問道。

　　“這是那些官員上報朝廷給的說辭吧？”那老漢搖搖頭道，“若不是妖王收留，我這老朽之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哪里還能在此自在的生活?！?p>　　“這么說，那妖王并不像傳聞那般可怕？”云澈說。

　　“可怕的是人，不是妖?！崩蠞h搖搖頭。

　　“月姐姐來了，月姐姐來了?！毙∷{子開心的叫道。

　　云澈抬眼望去，見遠遠走來一名白衣女子，肌膚勝雪，烏發(fā)如瀑，蝶翼般長長的睫毛，靈動可愛，墨玉般的鳳眸如寶石一般，僅一個側(cè)影，已是讓人挪不眼。

　　“那女子是何人？”一旁李邑風也看呆了，忍不住問道。

　　“她叫白弦月，是藥圣白齊爺爺?shù)膶O女?！毙∷{子急急答道。

　　小藍子跑了過去，拉著白弦月的手問道：“月姐姐，好些天不見你，你去哪了。”

　　“爺爺讓我?guī)退伤幦チ?，有沒有想姐姐？”白弦月一開口，讓云澈和李邑風均嚇了一跳，這姑娘面容堪稱絕色，便是皇宮那些公主郡主們姿色均不及她萬分之一，然而這嗓音低沉沙啞，卻如同年邁婦人一般，與其容貌實在不相匹配。

　　“二位公子是被小女子的嗓音嚇到了吧?！卑紫以聸_他二人微微一笑。

　　“姑娘傾世容貌，這嗓音的確不像應是從姑娘口中發(fā)出。”李邑風說道。

　　“可是有什么緣故？”云澈忍不住問了一句。

　　白弦月微笑不語，只是低頭和小藍子一起摘起茶葉來。

　　數(shù)日下來，白弦月與云澈、李邑風也熟識起來。李邑風總是跑前跑后的獻殷勤，白弦月總是微笑，既不拒絕，也不接受。不過，她的出現(xiàn)幾乎完全替代了小藍子這個小師父的位置，她細心教授他們?nèi)绾芜x葉，如何采摘。

　　“像這樣，用拇指和食指夾住新梢的采摘部位，手掌掌心向上，食指向上稍為著力，所采的芽葉便落在掌心上，摘滿一手掌后便可放入籃中?！卑紫以伦屑毷痉督o他二人看。

　　只見白弦月兩手飛速交替采摘著，不一會兒，便采摘了半筐，再看看李邑風采摘了半日，才摘了數(shù)幾十葉，有些還被他笨手笨腳的扯壞了。

　　“哈哈哈——”看李邑風笨拙的樣子，小藍子在一旁忍不住大笑起來。

　　“小家伙，你笑什么？”李邑風見白弦月也面露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惱道。

　　“笑你真笨?。∧憧纯丛乒?，都是一個師父教的，他摘的可比你好多了。”小藍子指著云澈笑道。

　　果然，云澈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采摘的技巧，不僅手法完全正確，采摘起來還十分優(yōu)雅，不似采茶，手指上下?lián)]動著，倒似在彈琴一般。

　　白弦月看著云澈，眼中露出贊許神情。

　　“唉，我就是個粗人，干不來這些細致的活?！崩钜仫L把筐子往地上一放，有些自暴自棄了，“你說這妖王也奇怪，明明是座妖山，卻一點也看不出是在妖界，這里住的還都是百姓?！?p>　　“那李公子覺得，這妖界該是個什么樣子？”白弦月笑道。

　　“這個我雖不清楚，但至少不是如今這樣。”李邑風道。

　　小藍子插嘴道：“小藍子雖沒見過妖王的臉，卻知道她不是壞人?！?p>　　云澈道：“你來多久了，既連面都沒見過，又怎知她的好壞？”

　　“一年了?！毙∷{子道，“妖王讓陸先生他們教我們識字、教我們很多做人的道理，妖王還說了，妖與人其實并無差別，只不過都有善惡之分罷了。人也是一樣，人惡起來，怕是比妖還要可怕幾分呢?！?p>　　云澈看著小藍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