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魂飛

　　爺爺看著懷中的小落，心中一陣酸楚。

　　“也這般大了！長大了是咋樣呢？”

　　爺爺?shù)难劾锓浩鹨唤z紅。

　　小落看爺爺不說話，用手拍拍爺爺?shù)募绨颍瑔枺骸盃敔?！你想什么呀？等小落長大了，好好學(xué)習(xí)。等小落長大了，不怕了，就做醫(yī)生，好不好？”

　　爺爺望著小落，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

　　小落摸著爺爺下巴上短短的胡須茬子，笑著說：“等小落長大了，也抱爺爺，好不好？”

　　爺爺咧嘴一笑：“小落長大了，抱爺爺啊？好啊！就怕小落抱不動喲！哈哈！”

　　“哈哈哈哈……”小落在爺爺懷里笑得花枝亂顫。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朱夏剛至，小落又像撒了蹄子的野馬一樣，在村子里到處亂跑開了。

　　夏日午后，小落家前面的河邊聚集了些孩子，會游泳的在河中間穿梭，不會游泳的坐在河邊濕臺階上，把腳泡在水里來回?fù)芘?。還有些剛學(xué)會游泳的抱著個泡沫塊在水里來回游，狗爬式的泳姿，煞是有趣！

　　小落看得眼饞，也想下水去玩耍一番。她看到云姐姐在河邊的大桑樹下坐著，便光著腳丫子走了過去。

　　也只有媽媽不在家，小落才敢到水邊上來試探試探。

　　小落一把抱住云姐姐的頭，笑道：“云姐姐，你也在啊？”

　　“小落，來！坐下。給你吃個好東西。”

　　小落看了一眼，是一個黑乎乎的桑椹果。

　　“嗯，這不是樹上長的果子嗎？好吃嗎？”小落接過果子，放到嘴里嚼了嚼，“嗯……甜呢！”

　　“好吃吧！”云姐姐站起來伸手從樹上又摘了幾顆，在水中劃了劃，遞給小落。

　　小落接了過來，一顆一顆地吃著。

　　熟透了的桑椹果是紫黑色的，小落吃得嘴上、舌頭上、手上都染了顏色，云姐姐在一邊看得捂著嘴直笑。

　　“姐姐，我想下去游泳！你可以陪我嗎？”小落把小手在水邊洗干凈，眼巴巴地望著云姐姐。

　　云姐姐面露難色，支吾了一聲：“小落，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我……我找個泡沫板給你，你自己在水邊上劃幾下，好不好？”

　　小落一聽，她能下水了，高興地連連點(diǎn)頭說：“好，好！”

　　梁小落抱著個泡沫板踩在水邊，河水漫到肚臍，頓覺渾身涼意襲來，煞是爽快。云姐姐在岸上看著小落，關(guān)照小落不要到遠(yuǎn)處去。

　　大河中間幾個渾身曬得黑泥鰍似的男孩在正在扎猛子，捏著鼻子比誰在水里躲的時(shí)間長。

　　姚啟明也在里面，他稍高些，自從他和云姐姐上了初中以后，梁小落就很少遇見他了。

　　姚啟明見小落在河邊上試水，大聲喊道：“小落，學(xué)游泳啦？叫你云姐姐教你呀！”

　　“嗯啦！云姐姐身體不舒服！”小落應(yīng)了一聲。

　　姚啟明游了過來，站在小落旁邊，他比以前高了許多，河邊上的水只齊到他的大腿。他黑黑瘦瘦的，身上看起來滑滑的亮亮的，濕頭發(fā)被甩到腦門后面，露出濃濃的眉毛。他瞇著眼睛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朝云姐姐笑了笑，還是有個酒窩，白白的牙齒……

　　云姐姐臉色微微一紅，問他：“你要不要吃桑椹果？”

　　“好呀！”姚啟明的大眼睛明亮有神。

　　“好！你去游一會兒，我去摘，等摘好了喊你！”云姐姐輕輕地說道。

　　姚啟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身體往遠(yuǎn)處一躍，游到河中間去了。

　　云姐姐轉(zhuǎn)身到桑樹上挑又大又黑的桑椹果了。不一會兒便摘了滿滿一手，她招手示意姚啟明過來。姚啟明一見云姐姐揮手，頭一轉(zhuǎn)便劃了過來，他站在水邊，接過桑椹吃了起來。

　　“小落！”

　　“嗯？”小落回頭望著姚啟明。

　　“你要不要吃？”

　　“云姐姐給我吃過了！”

　　“哦，那我吃啰！嗯……嗯……小落好勇敢啊，一個人在這水里游水。你看看姚啟杰，那……唉！”

　　姚啟明伸手一指，小落看過去，對面碼頭臺階上坐著個穿橙色游泳衣的小男孩。

　　“你看看他，給他穿個游泳衣，他都不敢下水！真是……怎么會是我弟弟！”

　　姚啟明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姚啟杰光著上身穿著游泳衣，梁小落之前都沒看出來是他。

　　吃完桑椹果，姚啟明坐在濕臺階上歇了半晌，他教小落要抱緊泡沫板，把腿往后蹬直，使勁輪流著擺動兩條腿。

　　梁小落學(xué)得專心致志，不一會兒，就能抱著泡沫板在河邊上游來游去了。

　　姚啟明又和云姐姐說了幾句話，便和幾個男孩子往村西河游過去了。

　　他們在比賽游泳，看誰先游到西河口那兒。

　　梁小落受了點(diǎn)撥，游得越發(fā)順溜，漸漸往河中心靠去。

　　云姐姐在河邊上喊她，叫她注意安全，別往河中間去。她也不在意，游得更加暢快愜意。

　　在不到河中心的地方，有幾個女孩子在嬉戲，她們和小落一樣抱著泡沫板游來游去，看上去比小落熟練得多。

　　“你今天剛來這兒游泳的嗎？”一個大點(diǎn)的女孩問小落，“以前沒見過你！”

　　“嗯！”小落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那幾個女孩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好呀，你來呀！”

　　她們一起招呼小落，小落開心地向她們游去。

　　剛一靠近，旁邊的一個女孩突然把小落手里的泡沫板一抽！

　　小落瞬間兩手一空撲到了水里……

　　那幾個女孩一見詭計(jì)得逞，笑著四散游開。她們并不知小落不會游泳，只會扒著泡沫板游一點(diǎn)，搶走的泡沫板被隨手甩到一邊，已經(jīng)順?biāo)_了。

　　小落的身子直往水里墜，她眼前一片迷茫，撲騰著雙手，身體往上浮一點(diǎn)，冒出一點(diǎn)頭，轉(zhuǎn)瞬又被水淹沒，張開嘴一句話也喊不出來，水直往嘴里灌。

　　依稀間，小落聽見云姐姐在尖叫：“啟明，啟明！快來，小落要淹死了！救命?。【让。　?p>　　恍惚間，姚啟明從遠(yuǎn)處游來，越來越近。

　　小落撲騰的手，摸到了一個浮物。

　　說救命稻草的那個人一定沒被水淹過，抓稻草！不！小落雙手拼命抱住浮物，用盡全身力氣揪住、掙扎！

　　在水中，小落和那浮物沉沉浮浮。頭一冒出水面，她就吸口氣、嗆口水，再陷到水里。她滿眼的迷蒙，耳邊盡是噼里啪啦的拍水聲、云姐姐的驚呼聲、姚啟明的吼叫聲。

　　“我來……”

　　小落終于被拖上了岸。

　　姚啟明緊緊拉著她的胳膊，小落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她小臉嚇得蒼白，在濕臺階上坐了片刻，方才回過神。

　　云姐姐抱住小落，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小落，小落，你還好嗎？”

　　小落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姚啟杰站在云姐姐身后，臉上的汗珠直往下滑。他兩眼通紅地看著梁小落，急迫地問道：“落落，你……”

　　“我沒事……”梁小落朝他略略揮了下手，“沒事……”

　　奶奶從遠(yuǎn)處跑來，鄰居剛把她喊回來的。

　　聽說小落掉河里了，奶奶嚇得跌了個跟頭，爬起來趕緊往河邊趕，一看小落坐在河邊好好的，趕緊摟住小落一陣摸。

　　“落落??！嚇?biāo)滥棠汤?！?p>　　奶奶一著急，眼淚直往下淌。

　　“你都十一歲啦，這么大了不能沒了?。∧銢]了，奶奶要哭死的啊！那個國儉啊，也在十一歲上走的??！要了我的命啊……我的乖乖啊……”

　　奶奶哭得十分傷心，旁邊來了幾個大人勸了好一番，才讓奶奶平了心氣。

　　晚上媽媽回來，一頓責(zé)罵！

　　小落自知今日做得不對，心中懊惱但卻暗下了決心：“我一定要學(xué)會游泳！這樣我以后才能不怕水！”

　　小落告訴媽媽她要學(xué)游泳，媽媽竟允了她，還答應(yīng)陪她幾天，在岸上看著她。

　　三天下來，小落已是如魚得水，在水中獨(dú)自耍得歡快了……

　　后來，想起奶奶說的“國儉”，小落便去問了爸爸。這才知道，爸爸當(dāng)年有個弟弟，都長到十一歲了，突然有天下午在家發(fā)燒抽搐，爺爺不在家，沒來得及送到城里醫(yī)院去，傍晚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