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娘子您快去鐘翠苑看看吧，二姑娘生氣呢，又是擲杯擲盞，絞了嫁衣，一屋子的媽媽和丫鬟都勸不住呢！”
馬夫人一聽便皺眉，“誰惹了她？今天不是還高高興興去千盞樓？”
那報信兒的小丫頭也唬的說不清，馬夫人瞪她一眼直說‘沒用’，林媽媽上前扶了馬夫人趕緊往鐘翠苑去。
待她們到時，滿屋子零落，幾個丫鬟正收拾絞壞的衣服，擲地上的書本首飾，那些摔碎的瓷器還為來得及收，見馬夫人來了，大丫鬟粉盒趕緊過去認(rèn)罰。
馬夫人也沒理她，往內(nèi)室去，汪崇華正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哭，臉都花了，穿著鞋子將那被子蹬的稀爛。
“你這是做什么？”馬夫人坐在床邊撫她的背，“都快要嫁人了還這樣小孩子氣，被人傳出去該笑話你了?！?p> “女兒怕是嫁不進長寧王府了！”
“你亂說什么！”馬夫人聲音嚴(yán)厲些，給林媽媽一個眼色讓她把女使丫鬟都先攆下去。
汪崇華抽噎的更厲害了，坐起來用手背胡亂抹臉，“今兒我跟徐慕歡去千盞樓，珩哥哥竟知道她字寫得好，還求她寫自己做的詞，那日在長惠王府，我還見他兩人廊下說話，怕是她有心勾搭珩哥哥，就不要我了。”
“住口！”馬夫人接過林媽媽遞來的干凈帕子給汪崇華拭淚，“她是什么身份，也能與你比，長惠王府的老太妃相中她去做偏房，那就是她的造化，你可是要做大娘子，正印夫人的。”
“那怎么還不讓她去，在這府上得了機會就眉眼勾搭珩哥哥，仗著自己妖艷，不是在王府斗茶就是寫字的?！?p> 林媽媽伺候崇華洗臉，馬夫人對這事兒也是上心，全然沒有當(dāng)作崇華的干醋，那小丫頭是有幾分姿色，就怕這幾日帶她出去見識了，她便得意的不知道北。
汪崇華脾氣也撒了，哭也哭累了，睡下后馬夫人便回興安堂，一路上仍是不見悅色。
“夫人，要不明日就讓秦娘子過來說說親事，把徐姑娘嫁到長惠王府去，也能收收她的心”，林媽媽畢竟是老人兒，猜的準(zhǔn)馬夫人的心思。
“越快越好吧”，她嘆了口氣，“長寧王府也是的，還不來過小定，那日我是把厲害好處都與王妃說清了，她又不是榆木般的人?！?p> “難道真的是珩哥兒不愿意？”林媽媽小聲說：“夫人也別氣奴婢，私下里老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是二哥兒不愿娶姑娘，年輕人難免不知利害?！?p> 馬夫人打住了林媽媽的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親不許他們愿不愿意！”
……
從千盞樓回來，俞珩倒是全然不知自己給慕歡惹了禍，還拿著她寫的字燈下端詳，比在當(dāng)鋪那次寫的還要好，好字好字！
“公子，您也在這別苑住了好陣子了”，小廝在書房又添了盞燈。
俞珩已經(jīng)在恣意園躲了幾天母親了，提起與長興侯府結(jié)親的事他就煩，還是看這字心情好。
濮陽笑著說：“公子，徐姑娘人生得好，字也寫得好，這就是字如其人罷?！?p> 提起她生得好，俞珩便又想起那日在長惠王府，她是要給俞北玄做偏房的，那只會附庸風(fēng)雅，迂腐懦弱，沒個男兒頂天立地之氣的小白臉有什么好。
“濮陽，馬上除夕了，京中女眷都要去福祿觀上香吧？”
濮陽是個機靈的，一點就透，“公子，您是想再見那徐小娘子一面？”
“不許亂講”，俞珩挑了下眉，“我是為了陪母親去上香?！?p> 他不知道為何，想她小聲罵自己的模樣兒，紅唇貝齒玉潤珠圓的芙蓉面，就想再逗逗她。
將她逗的急了才好，最好能用她柔荑的纖指，留著鳳仙花染紅指甲的手?jǐn)Q他一下才好。
“公子？”濮陽見公子都癡了般，喚了一聲，“侯府能帶著徐姑娘一起去嗎？”
“能”，俞珩將字收在絹袋子里交給濮陽去裱起來。
“您怎么這么確定？”
“長惠王府太妃也去，馬夫人不是撮合這門親事呢么?！?p> 濮陽一聽這話撇了撇嘴，“公子，那徐姑娘都是有婆家的人了，您還惦記她做什么，不如聽王妃的話娶汪姑娘做娘子?！?p> “誰說她有婆家”俞珩很是自信，“我不喜歡那汪姑娘，我就是不娶她。”
濮陽撓了撓頭，小聲問，“公子，那您是打算攪黃了徐姑娘的婚事？”
俞珩搖了下頭，頗為鄭重的說：“不是攪黃，我是想知道她自己愿不愿意去做小老婆，給那小白臉做小老婆?！?p> ……
除夕那日來的也快，京中各家娘子天還沒亮便登馬車往福祿庵去燒香，求新一年的安康太平，福祿長存，對于長興侯府是大事，除了侯爺之外，馬夫人帶著一雙兒女和要緊的婆子丫鬟并著秦夫人及兩個姑娘驅(qū)車前去。
今日沒有讓慕歡與芝蘭同乘一車，秦夫人特地拉了慕歡，說是有話要講。
“歡兒，去長惠王府也有兩次了，長惠王你也見過了，覺得如何？”
秦夫人見慕歡垂頭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之前說的李參將家，馬夫人央了熟人去打聽，不是戶好人家，他那第一個娘子是他用一千兩銀子換來的，脾性暴躁，喝下二兩黃湯就要罵人，沒兩年那娘子就虐待的郁郁而終，自是許了再多錢，我也不愿意讓你去那魔窟?！?p> 慕歡聽秦夫人這么一說，覺得她是有意告訴自己，目前能給她說的最好的親事就是長惠王的側(cè)妃了。
“王府就不一樣了，雖是側(cè)妃，那也是不同于侍妾，太妃又喜歡你，早進府的又病弱無子，若是你得了兒子…”
“若是我得了兒子就會記到王妃名下?！?p> 慕歡打斷了秦夫人的話，她仍沒有抬頭，低低的說：“我人微言輕，娘家沒有勢，若是王妃生不出來，孩子就得被抱走，若是她生了，我的就是庶長子，仍被人厭煩，我知道老太妃為什么喜歡我，不只是因為我看起來好生養(yǎng)，還因為我無權(quán)無勢，即使王府里受了委屈也不敢怎樣，但凡委屈有點抱怨，就會用‘能嫁進王府是你的造化’這樣的話來堵我?！?p> 她果然是個通透的孩子，秦夫人被她說破的話堵的啞口無言，其實就是如此，哪怕是芝蘭不也一樣。
“那你是不愿意？還是有別的心思？”
她這樣一說慕歡抬眼瞧秦夫人，這話她可沒懂，“夫人可是怕我還惦記著你家哥兒，才這樣問？”
那她可是太把肖彥松當(dāng)回事兒了。
秦夫人實話說道：“看你這孩子，這幾日你也跟著侯府應(yīng)酬了不少，或許看中了哪家公子，我聽說你跟長寧王府的二公子倒是熟識?！?p> “秦夫人，我可沒這個想法?！?p> “那就好”，秦夫人心下松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崇華姑娘前幾日鬧了一回，因為在千盞樓吃酒的事情，說是你勾搭王府公子?！?p> “我也是年少，出了些風(fēng)頭，若是侯府怕我阻了崇華姑娘的婚事，倒可不必著急把我弄去做側(cè)妃，我回明州就是了，反正這次來也是夫人您的好意?！?p> 慕歡覺得自己可能是年少吧，不管是茗戰(zhàn)還是寫字都是她會的，也非刻意顯擺，為什么總會有人說這是出風(fēng)頭，難道就得裝的規(guī)矩老實，資質(zhì)平平才是個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
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也可以是貌美而聰慧，善文墨有才情的吧。
秦夫人聽她說這話心底一片凄然，她到底是像她母親佟夫人，桀驁清高心氣盛，寧肯自己吃苦也絕不低頭，雖是卓絕，可也終是會苦了自己。
她這品貌性格，學(xué)識才情，若是生在長興侯府這樣的好人家，怕是宮里的娘娘也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