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真云游天下,在黑沙南庭用一個偏方醫(yī)治好了郢國公薛崇簡的惡疾,相仿的年紀,共同的語言,讓兩個人成為莫逆之交。
薛崇簡是太平公主的次子,也是圣神皇帝的親外孫;武延秀是魏王武承嗣的次子,是圣神皇帝的親侄孫。
兩個人都是皇族子嗣,相仿的年紀,相同的身份,本就小時候相熟的兩個少年,在黑沙南庭的日子里感情更加深厚。
三個人經(jīng)常聚在一起,飲酒神侃,天南海北,談古論今。
尤其是守真和薛崇簡二人組,守真多謀,薛崇簡善斷,如大唐開國時期的“房謀杜斷”一樣的黃金組合。
眾人聽取了守真的提議,顧不上全身的疲憊,將陣亡之人搬上雙馬長檐車,讓車隊自行趕往南面,引著追兵往云州方向追去。
受傷的勇士們坐上長檐車,其他人全部騎上契丹人留下來的戰(zhàn)馬,輕裝前行,只帶著金銀細軟之物,一路向東。
唯有阿史那果兒和清風、明月兩個小道童仍然坐上長檐車,被骨朵守護在隊伍中間。
右臂殘廢的守真上了戰(zhàn)馬,左手持韁勒馬,等候著隊伍最后面的武延秀。
武延秀頭上的軟腳幞頭早已不知去向,隨意挽了一個發(fā)髻,一臉恨意的望著滿地的尸體。
本以為月余的時間就可以回到魂牽夢繞的神都洛陽,卻被契丹騎兵擾亂了命運,從此踏上逃亡之路。
“道長,你笑什么?”
武延秀看到守真在等著自己,剛想跟上隊伍,卻見得火把之下他笑得很詭異。
守真一笑,生死難料。
這是武延秀對守真的印象。
“你還想著去雁門關(guān)呢?”守真問道。
“擋我富貴之路,斷我生死之路!契丹人,將是我畢生的仇敵?!?p> 守真安慰道:“你要是不怕鮮血的話,可以將契丹人擺成京觀,讓他們恐懼暴怒之下,直接追到云州去。”
武延秀玉面一寒,心中想道:“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個守真,足智多謀,連他們的心思都能算到?!?p> 平時一臉人畜無害的武延秀,竟真的下馬收割了無數(shù)的人頭,擺成一個大大的“死”字。
甩了甩手上的血水,往衣服上擦了幾把,武延秀恨聲道:“先收點利息。道長,我們走!”
守真策馬奔騰,與武延秀一起追趕車隊而去。
借著朦朧的月光,薛崇簡在前面領(lǐng)路,帶著近五百人馬深夜前行。
“風眠,咱們大周使團損失了多少人?”
薛風眠是郢國公薛崇簡的貼身護衛(wèi),也是太平公主府里的家生子。雖是奴籍,卻從小與少主一起長大,之前廝殺時,若沒有他在身前保護薛崇簡,薛崇簡哪里會直沖到敵方腹中而不受傷?
“主公,我們僅剩不到兩百人?!毖︼L眠持韁騎行道。
“五百人的使團,只活下來這么少的人?”郢國公薛崇簡的心里很難受。
一場突襲下來,本是風風光光的和親團,卻成為“被室韋人搶劫了的契丹商隊”。
這是眾人商議后,偽裝后的新身份。不能說自己是被突厥人打劫,也不能說自己是被契丹人打劫,只有將“無辜”的室韋人拿來說事。
草原廣袤,游牧部落居無定所,不知道會遇到哪一方的馬賊。
馬賊是所有游牧部落的敵人。
眾人忍受著困乏,車馬從未停歇,說是一路向東,卻因為地勢山形的原因,從燕山山脈向北而行。
途中,時有不少的契丹斥候經(jīng)過,皆由骨朵等長相兇悍的突厥人喬裝契丹人,蒙混過關(guān)。
不過,這一日,骨朵等人實在餓得發(fā)昏,戰(zhàn)馬也累得虛脫,只得扎營支帳,割草喂馬,埋鍋造飯。
火兵(即伙兵,炊事員)里的主事是徐老翁,實際年紀才四十余歲,因長年累月風吹日曬,常年在煙熏火燎的灶頭忙碌,比常人蒼老了許多。
他負責輜重車,每車上圍幔一條,拔軸繩二條,稍坡繩一條,出索繩六條,撒繩二條,迎撒繩二條,大鐵钚二個,小鐵钚二個,鐵索二條,皮肚帶一條,皮后鞓一條,麻擁子十條,麻搭子共二十條,木鞍一座,屜子一個,草鍘一口,柳筐一口,水桶二只,載水大簍一個。
更有糧食車,每車載米三石七斗五升,豆六石二斗五升。
這些都是軍中標配,再如何減重輕裝,這些也是不能少的。
徐老翁指揮著手下的兵扎營支帳,埋鍋造飯,那些戰(zhàn)馬只能任由它們自行覓食吃草。
當初,守真與徐老翁等火兵同在長檐車圓陣里躲避,早已相熟,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前來幫忙。
“道長若是還有力氣,就幫著老漢尋摸些柴火吧?!毙炖衔桃矝]有推辭客氣,如今人手不夠,全都沒有什么力氣。
“好說,貧道去撿柴?!?p> 守真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路上摘得幾個野果子都給了清風和明月。
兩天沒有吃飯,兩個小道童餓得連哭鬧的精力都沒有了,蜷縮在阿史那果兒的身邊,異常的安靜。
守真的師門秉承著清心寡欲,對進食有著超乎常人的克制,因此,斷食兩日對于他而言,還算可以接受。
只是他還沒有修煉到辟谷境界,不食人間煙火,有時也會出現(xiàn)心慌的情況,頭重腳輕的去撿柴。
“道長,去哪里?”
守真回頭一看是魏廣宗。
魏廣宗是守真的仆人,對外則稱是守真雇來的雜役,為守真料理生活起居等雜事。
“撿柴。廣宗,張皋的傷口好些了嗎?我的野藥方子管用吧?”
張皋也是守真的手下,化作雜役,保護著守真。
在前兩天的突襲中,張皋受傷,胳膊骨折,守真不得不給他綁了塊木頭,又給他喝點些不知名的野草汁。
“好多了。只是他一直在問他兄長的消息,我一直沒敢告訴他?!蔽簭V宗濃眉闊面,彪形大漢的臉上露出為難之意。
“唉,還是我來說吧。咱們一行十人,突襲一事之后,僅剩五人。這兩天,清風和明月都不說話,看來是被嚇到了?!笔卣嬉贿呄蛲庾咧?,一邊跟魏廣宗聊著。
“死去的兄弟們已經(jīng)被我暗中埋了起來,做了標記。日后,我再回來將他們的骨灰送回大周?!蔽簭V宗唏噓道。
“過了這一關(guān),我跟你一起來。”守真彎腰撿起干枝當做柴火。
“道長,我們一年的計劃是不是白忙乎了?”魏廣宗見四下無人問道。
“如果我們能夠平安返回神都洛陽,那就不算白忙。如果我們客死他鄉(xiāng),不僅僅是我們的計劃白忙活了,就是死去的兄弟們也白死了。廣宗,我們一定要活下去,為了我們的計劃,也為了替我們而死的兄弟們?!?p> 曾經(jīng)殺戮數(shù)年的漢子魏廣宗連忙點頭,卻用彎腰撿柴來掩飾眼角的濕潤。
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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