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邊境向來受到突厥、契丹、室韋等游牧部落的騷擾,這些部落因四處游牧居無定所之故,各自為戰(zhàn),相互多次交手。
契丹人刀法精湛,身高體壯,而突厥人也是兇名在外,騎術(shù)精良,力大無窮。
為了護(hù)送可汗之女與大周和親,突厥可汗精選了近千名精壯勇士,跟隨大周使團(tuán)車隊一起前往云州。
送至云州,近千名勇士只留下百余名勇士跟隨突厥公主進(jìn)京,其他勇士則需要返回黑沙南庭。
不是突厥可汗不舍得這些勇士,而是大周不允許太多突厥軍人出現(xiàn)在境內(nèi)。
如今,車隊尚未到云州,便遭遇了契丹人的突襲,這些精壯勇士浴血奮戰(zhàn),一心保護(hù)突厥公主。
突厥人騎術(shù)精良,每一次沖殺都對契丹人造成致命沖擊。
特別是兵種之間相互配合無間,在武延秀的指揮下,弓箭手熱血沸騰,指哪打哪,以射殺之術(shù)彌補著倉促應(yīng)戰(zhàn)的不足。
戰(zhàn)場上激烈廝殺,雙方都在不斷的折戟,戰(zhàn)馬悲鳴,無數(shù)的身軀就此倒下,飛濺而出的鮮血,竟染紅了連綿的草原。
守真抬眼望去,到處都是刀光閃動,周邊都是血水四濺,車隊圓陣已經(jīng)成為最后一道防線。
“師父給我推算過命盤,沒說有此一劫???難道老道士騙我?”
他站在長檐車上,左手握刀,濃眉倒立,大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只不過道袍里微顫的雙腿出賣了他。
“我走的是謀士路線,不是武將出身?!?p> 眼見得武天姬在前方跌落下馬,卻在下一秒一個飛身斬殺了馬匹上的契丹騎兵,奪過戰(zhàn)馬,繼續(xù)游走在薛崇簡的身邊。
她只為薛崇簡而殺。
少年薛崇簡自幼熟讀兵書,練就十八般兵器,平時常與護(hù)衛(wèi)過招,但從未上過戰(zhàn)場,這是第一次。
責(zé)任感讓他忘記了自己的青澀,縱馬砍殺第一個人時,他毫無感覺,因為他沒有時間回頭,只埋頭繼續(xù)向前揮刀沖殺。
當(dāng)他被包圍之后,刀上、手里流淌著血淋淋的鮮血時,他竟分了神,在一剎那間恍惚了起來。
敵人的鐵刀砍向他的時候,他未曾察覺。
屹立在馬背上,背后出現(xiàn)了一刀斬,將他一刀兩斷。
守真站在長檐車上看得真切,怒目圓睜,大喝道:“快閃??!”
就在這時,一口環(huán)首橫刀替薛崇簡擋下了這一記重?fù)簟?p> 兵刃擦出火花,巨大的鐵器撞擊聲驚醒了少年薛崇簡。
他回首看到是武天姬拼死相救,少年策馬反手一刀,兩個人聯(lián)手砍殺一人,繼續(xù)一前一后廝殺起來,根本沒有時間說話。
箭矢射光之后,武延秀率領(lǐng)弓箭手上陣廝殺,短兵相接,近距離感受到了熱血噴在臉上的那種血性!
“殺!”
“殺!”
當(dāng)天邊的夕陽閃過最后一絲余暉時,大戰(zhàn)終于結(jié)束。
武延秀滿臉是血,趴在地上無力起身,無數(shù)次的揮刀已經(jīng)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嘴里喘著粗氣,卻傻笑了起來。
身材高挑的武天姬扶著薛崇簡,回到了車隊,依靠在長檐車上。
“哪里受傷了?”守真急切問道。
“都是輕傷,就是太累了?!鄙倌暧檬植亮艘话涯橗?,帶出不少的血水。
車隊中間,蒙著面紗的阿史那果兒,露出的雙眸微微彎如新月,鼻梁挺翹,將面紗頂出一個凸面。
她一手緊握著弓弦,一手拿著箭矢,像是出手殺敵的樣子。
剛才,守真見識到了她的箭術(shù),搭弓射箭,箭如流星,救下了一位突厥勇士。
“那個成語叫什么來著?自慚形穢!我真是連一個女人也不如?!笔卣娣畔率掷锏臋M刀。
“不好!有一個契丹人詐死,要騎馬跑了!”一道驚呼傳來。
阿史那果兒站在長檐車上,再次搭弓射箭,黃昏之下,沒有人看得清箭矢,卻聽得有人慘叫一聲,跌落下馬。
阿史那果兒從長檐車上跳下來,面紗依舊神秘。
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守真,幫著清點人數(shù),雖是全殲了對方人馬,己方卻損失了近五百人。
另外,戰(zhàn)場上留了幾個受傷的俘虜做活口,審問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這些契丹騎兵只是倉促趕來,只為拖住眾人,因此連鐵葉兜鍪都沒有來得及佩戴。后面,還有準(zhǔn)備集結(jié)的五千騎兵,已經(jīng)出發(fā)趕來,準(zhǔn)備將車隊攔截在云州之前。
少年薛崇簡顧不上休息,連夜開會。
突厥勇士的首領(lǐng)叫做骨朵,說道:“我們可以返回黑沙南庭。”
武延秀反駁道:“返回黑沙南庭還不如趕往云州的距離近,但都逃不過契丹騎兵的速度?!?p> 薛崇簡問道:“我們繼續(xù)堅守,只能全軍覆沒。要么化整為零,分為多個方向,誰能逃生全靠天意?!?p> 一時間,眾人全都沉默,剛剛?cè)〉脛倮南矏偸幦粺o存,士氣低落。
武延秀沮喪道:“只能等死,或者逃命?”
骨朵說道:“死也要死在黑沙南庭,我們冒死也要回去。”
可汗之女阿史那果兒卻看向薛崇簡。
薛崇簡只覺得肩上的責(zé)任重大,數(shù)百人的命運都由他一句話來決定。
武天姬站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語。
“等死?還是逃?”
守真左手轉(zhuǎn)動著流珠,以一種極為平穩(wěn)的語氣道:“還有一種辦法,誰都可以活著,就是有些累人。”
“什么辦法?”
“死都不怕,還怕累?”骨朵說道。
“你說?!?p> 守真指了指遠(yuǎn)處的黑影說道:“往南走是陰山山脈,往東走是鮮卑山山脈。契丹人會認(rèn)為我們急速趕往南面的云州,或者返回北面的黑沙南庭。但我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直奔東面的契丹國而去。這樣,他們就失去了我們的蹤影?!?p> “去契丹?”
“去契丹,我們還不是自投羅網(wǎng)?”
“錯!我們可以喬裝打扮成商人,從西域來的商人。以商隊的形式出現(xiàn)在契丹國?!笔卣娼忉尩?。
“然后呢?”
“然后,我們穿過鮮卑山,從燕山山脈的東面繞道回幽州,從幽州取道定州、洛州,再進(jìn)京城?!笔卣嫒∵^地上殘留的一口刀,在地上比劃著地形圖。
“繞這么遠(yuǎn)?”骨朵道。
“可汗之女的命重要,還是繞遠(yuǎn)重要?”武延秀反問道,看來他認(rèn)可了這個提議。
“只要能活著將大家?guī)Щ芈尻?,我贊成這個計劃?!毖Τ绾啽響B(tài)道。
骨朵大嘴一咧道:“你們漢人心眼多,我聽你們的?!?p> “那好,我們收拾東西,重物一律不要,輕裝上陣,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不要給追兵留下痕跡。”守真說道。
“兄弟們的尸首怎么辦?”
守真沉默了良久,哽咽道:“有很大的用處,雖然有些對不起他們?!?p> 薛崇簡心如刀絞,骨朵虎目含淚,武延秀悲愴不已,卻只能按照守真的提議,將尸首搬上了長檐車,讓雙馬長檐車自行往南面的云州方向行駛,而他們則騎上戰(zhàn)馬一路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