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則朱服耀路,女則錦綺粲爛?!?p> 守真帶著身后的清風和明月,與身前的三郎武崇敏從梅園別院的月亮門出來,被遠處的情景震撼住。
鎮(zhèn)國太平公主府所在的尚善坊,本是官方衙署所在地,例如說,崇賢館、宗正寺、內仆局等。
當年,圣神皇帝最是疼愛太平公主,將離著皇城最近的里坊賜給她,為她修建了公主府。
后來,梁王武三思也看上了尚善坊,緊鄰公主府的南面修造了梁王府。為此,還拆除了一些官方衙署,可見梁王武三思的囂張霸道。
沒辦法,七年前,武三思差點成為皇太子,能量通天。如果事成,整個國家都是他的。
偌大的尚善坊只有鎮(zhèn)國太平公主府和梁王府兩座私宅,梁王府南面是幾座官衙。
且說洛陽城的里坊有一百余個,每個里坊約為300畝。
“每坊東西南北各廣三百步,開十字街,四出趨門?!保ü糯焕餅槿俨剑拼吆犀F(xiàn)在0.303米,一里合454.2米。)
郢國公薛崇簡曾經介紹過,鎮(zhèn)國太平公主府的后花園占地100畝左右。(清代恭王府,整體占地六萬平,相當于90畝)
從洛水河接引來的一條九曲溪水穿行于后花園,為滿園的景色增添了鐘靈之氣。
不得不說,古人將三月三定為上巳節(jié)是智慧的,此時,不僅僅是山櫻(注①)綻放,就連桃花也含苞待放,幾欲盛開。
滿園除了粉色,就是白色,與綠意的枝條相映成趣。
遠處的人群,人聲鼎沸,絕非平日皇家子嗣的端正做派。
有數(shù)位娘子聚在一起,倚樹含笑,與花爭艷。
也有幾位少年,坐在亭內,推杯換盞。
另有男女在互贈香草,歡顏笑語。
走廊里更是川流不息的丫鬟和婢女在為各自的主人們傳遞著某些贈品,臉上興奮起來的紅韻堪比主人的嬌羞。
守真左手轉動著念珠,笑道:“為了參加上巳節(jié),清風和明月還沐浴一番,結果耽擱了時辰,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三郎武崇敏搖頭道:“早著呢,吟詩作賦,曲水流觴,到了晚間更熱鬧,會有明燭木舟漂于溪水之上,那才好看呢?!?p> “這么多人,我們要去哪一方人群中?”
“穿過前面的山櫻園,有一處后山,地勢最好,溪水環(huán)山繞行,最是適合曲水流觴,李三郎表兄他們都在那里聚首?!?p> 守真聽后,竟有些緊張,既擔心少時好友李隆基將自己認出來,又恐慌李隆基認不出自己來。
矛盾之下,四個人躲避著花間中的佳人娘子,直奔山櫻園而去。
“這是請了道長來做法事嗎?”一位佳人問道。
“沒聽說修禊讓道長來?”
“沒準是來清談,大談長生玄學的呢!”
“這么俊俏,可惜做了道士?!?p> “你家阿郎還不夠俊俏的嗎?”
幾位娘子嘰嘰喳喳的談論,沒有影響守真的心情。
守真一心想在曲水流觴之中一戰(zhàn)成名,心中多了忐忑,下意識的忽視了人們的談論。
“崇敏!這邊!”有人招手高呼道。
三郎武崇敏招手道:“來啦!”
然后,他又轉身跟守真訴苦道:“天師,此人是韋捷,乃是成安公主的夫婿。他是皇后的堂侄,得罪不得,我得過去寒暄一二。天師在山櫻園等我吧。”
“三郎,園子里這么多皇子皇嗣,為何偏偏是他得罪不得?”守真奇道。
“成安公主原是新平郡主,雖是圣上庶出,但與皇后感情極好。前兩年,皇后將她許給了自己的堂侄韋捷。韋捷本是中意安樂公主,卻被武崇訓搶了去,便整**迫成安公主搜刮錢財,尋花問柳,除了與我大兄交好之外,誰也面子也不給,整日與武氏一族對著干。韋捷定是看在我大兄的面子上才與我有好脾氣,不然的話,也會拿我做法子。”
守真大怒道:“我陪你去,且看他如何待你?!?p> “不用,天師。他與大兄交好,定不會尋我開心。你在山櫻園等我,我們一起去找李三郎表兄作樂?!比晌涑缑粜睦飿O為感激道。
“那好,我在園中等你?!?p> 三郎武崇敏道:“我去去便回?!?p> 守真領著清風和明月兩個小道童,走出走廊,曲徑通幽,進了山櫻園。
山櫻園內,一片粉色瀑布,無數(shù)株山櫻樹上櫻花綻放。
清風和明月,一人黑色道袍,一人素色道袍,站在山櫻樹下,仿佛是瑤池蟠桃園里兩位仙童。
相傳每年三月三日為西王母誕辰,而今日恰巧為三月三上巳節(jié),這幅人與景的融合端得是應景。
抬眼望去,樹上的花朵大都呈純白色或夾著淺粉色,隱約間透露著少女般的羞澀。
微風吹過,山櫻樹上漫天的櫻花雨,隨風搖擺,美不勝收。
守真在競相綻放的櫻花雨中,一眼望見了一抹嬌嫩容顏,與粉色櫻花比起來,更加美不勝收。
一時間,他愣在了那里,再也邁不開腳步。
呆呆的望著樹下的佳人,他竟看癡了。
“小金仙……”
他喃喃自語道,左手的念珠不再轉動。
平時溫雅的他,表情是那么的柔和,目光也是那么的深情。
山櫻樹下,伊人倩影。
一位素淡清雅驚鵠髻的二八佳人婉軟立于山櫻樹下,發(fā)髻展翅欲飛之狀為伊人增添了俏倬之韻。
水翦雙眸點絳唇,奪去了櫻花的絢爛,讓佳人如洛神般輕云蔽月。
守真夢回掖庭,仿佛耳邊又聽到了“阿兄”的呼喚聲。
正在他望著昔兒時的玩伴小金仙發(fā)呆之際,遠處傳來了一道嬌憨之聲:“姐姐,你在哪里?”
守真馬上清醒過來,眼前佳人是安國相王李旦的第八女西城縣主,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那個跟在他身后追逐嬉戲的小金仙。
一位頭戴軟腳幞頭,身穿圓領長袍的少年由遠及近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兩個垂耳雙掛髻的丫鬟。
雖是一身男裝打扮,但柔弱的身子骨根本撐不起這身圓領長袍,而且,“冰齒映輕唇,蕊紅新放”的口脂已經出賣了她的身份。
“九妹,走慢點,別又跌倒了?!蔽鞒强h主微轉身姿,叮嚀道。
男裝少年正是安國相王李旦的第九女,西城縣主的妹妹,崇昌縣主。
“銀角妹妹也來了……”守真右手上的拂塵為之一顫,差點掉在地上。
崇昌縣主小的時候,梳攏著抓髻,像是一對銀角,便被守真打趣稱之為銀角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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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山櫻,唐朝稱櫻花樹為山櫻,或者櫻桃。此櫻桃非彼櫻桃,因山櫻與桃花盛開的時間相差數(shù)天。白居易詩云:“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櫻滿院栽?!碧瞥显栐凇妒朝煴静荨分性疲骸按四藱逊翘乙?,雖非桃類,以其形肖桃,故曰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