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朝廷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則天大圣皇后安葬于高宗乾陵。
武周時期的圣神皇帝武曌在仙逝半年之后,終于與天皇大帝李治合葬于乾陵。
如此肅穆的儀式和要事,卻總有人借此機會出來搞些大動靜。
不是旁人,正是張柬之的兒子張承慶。
自從八十二歲高齡的張柬之去襄州擔(dān)任刺史,身邊只有孫子張子敬陪伴,幾個兒子都不愿意離開東都洛陽,便謀了一個虛職的京官,留了下來。
與張柬之擔(dān)任吏部尚書時的門庭若市不同,張承慶等人所居的府邸變的異常冷清,門可羅雀。
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遠離的了權(quán)力中心,手里又沒有實權(quán),一個虛職官階在東都洛陽簡直是可有可無。
特別是韋皇后、安樂公主、上官婉兒等幾位手握“斜封官”名冊,大肆賣官鬻爵,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還是奴婢之流,只要向這些人送上三十萬錢,就能直接得到由皇帝親筆敕書任命的官位。
張承慶等兄弟與這些屠夫酒肆之徒、奴婢之流買到的官階沒有什么區(qū)別,這讓兄弟幾人感到極為惱火,認為父親張柬之在朝之時,絕對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為了肅清朝廷的歪風(fēng)邪氣,能夠讓父親重回權(quán)力中心,當(dāng)然更是為了自己能夠重新回到高層權(quán)力圈子,張承慶等人慫恿他人揭發(fā)韋皇后和武三思私通一事。
張承慶找上了韋月,韋月雖然姓韋,但并非京兆韋氏之人,與韋皇后不是族人。
韋月是一名處士,處士是隱居而不愿意做官的人。
但李唐和武周時期,這種處士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種真正想隱居的人,而是借隱居之名讓自己揚名于朝堂之上,也就是那種欲揚先抑的“十分想做官但不得不走隱居路線”的人。
處士韋月上書,控告武三思暗地里與韋皇后通奸,并言二人日后必將謀亂叛逆。
皇帝李顯勃然大怒,第一時間下令將韋月將斬首。
黃門侍郎宋璩,上奏請求依法審問。
皇帝李顯越發(fā)憤怒,顧不上穿戴整齊,拖著便鞋走出洛陽宮的側(cè)門對宋璩說:“朕還以為早就把韋月將斬首了呢,難道到現(xiàn)在還沒有執(zhí)行嗎?”
接著下令趕緊將韋月將處斬。
宋璩說:“有人上書揭發(fā)皇后與武三思有私情,陛下不問,就要殺掉上書的人,我擔(dān)心天下臣民一定會對此事竊竊私議。”
宋璩仍然堅決地請求先進行審問,皇帝李顯堅決不答應(yīng)。
于是,宋璩對皇帝李顯奏曰:“如果陛下一定要將韋月將斬首,那就先將我斬首好了!否則我終不敢按照圣上的指令行事?!?p> 皇帝李顯的怒氣漸漸地平息了一些。
左御史大夫蘇珦、給事中徐堅和大理卿尹思貞等人,都認為剛?cè)胂募颈銡⒙咀锶?,與按季節(jié)制定的政令相違背。
既然大臣們墨守成規(guī),以“秋季行刑”來回稟皇帝,李顯便聽從了韋皇后的意見,下令將處士韋月將處以杖刑,并把他流放到嶺南。同年秋分,廣州都督周仁軌將韋月將斬首。
武三思憎惡宋璩,將他外放為檢校貝州刺史。
左御史大夫蘇珦因此事違背了皇帝的旨意,被轉(zhuǎn)為右御史大夫。
其他人也變相降職。
此事之后,武三思在朝中的威望更是高漲,就連這種事情皇帝都可以維護武三思,還有什么事情能夠離間兩個人的關(guān)系?
一時間,群臣紛紛投靠。
武三思不是蠢人,不然的話,不會在則天大圣皇后退位之后,仍是這么權(quán)傾朝野。他放言出去,來投靠可以,但要有投名狀,例如說,韋月是如何“編造”韋皇后和他的私事,是誰在背后“污蔑”韋皇后和他。
很快,武三思查到了元兇張承慶等人的身上。
守真為此著急上火。
祖父裴炎和張柬之乃是同門師兄弟,肝膽相照,相互扶持,不然的話,守真也不會在兵諫行動中只以密函的形式就調(diào)動了義父李多祚的力量去幫助張?zhí)?p> 守真對張承慶等人無感,對同一代的張子敬卻是非常的欣賞,兩個人經(jīng)常有書信往來,相互問候家人的平安。
張承慶是張柬之的兒子,又是張子敬的父親,守真不可能坐視不管。
他在武三思面前施展渾身解數(shù),將矛頭轉(zhuǎn)向其他人,但是沒有成功。
武三思是一個有恩可以不報,但有仇絕對要睚眥必報之人。
守真再勸的話就可能會失去武三思的信任,從此引起武三思的懷疑,他只能放棄繼續(xù)勸說。
他暗中通知張承慶趕緊逃出京城,但張承慶等人全然不當(dāng)回事,認為自己什么都沒有做。
守真最后一封書信上言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武三思已經(jīng)從他人口中知曉了韋月經(jīng)常在張承慶家里活動。
他預(yù)見了張承慶的結(jié)局,卻無法對張柬之和張子敬有個交待,只好借著為則天大圣皇后禳祈之事,留在了西京長安昊天觀,專心為太后做法事。
遠離了東都洛陽,守真有一種無力感,掙扎了一年多的時間,竟是誰也救不下來。他卻忽視了,不是救不下來,而是張承慶等人自以為是,不像是張柬之、姚元崇等人的深謀遠慮,張承慶等人屬于主動撲火往火上跳,老天爺也救不了。
守真的身份是長安昊天觀最年輕的天師,即便是太后尊佛,但皇家御用道觀里也要做法事,這是誰也改不了的規(guī)矩。
重新回歸道觀,守真恍如隔世。
他在洛陽經(jīng)營了一年的時間,交友無數(shù),在衛(wèi)王李重俊的身邊布下了棋子。而他能做的就是慢慢的等待著皇帝李顯的駕崩,然后由太子李重俊繼承皇位,再由這枚棋子提議新帝李重俊來替祖父裴炎平反當(dāng)年的血案。
計劃是這個計劃,守真仍是不太放心,但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借著做法事的時期,他想重新復(fù)盤一遍,希望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
河西道的兄弟們開始游走在東都洛陽和西京長安之間,替他送來各種情報信息。
密函里說,兵部尚書宗楚客、將作大匠宗晉卿、太府卿紀處訥、鴻臚卿甘元柬已經(jīng)是武三思府上的??停滋祛l繁來訪,絲毫不顧及“親王不得結(jié)交大臣”的律令。
另外,御史中丞周利貞、侍御史冉祖雍、太仆丞李俊、光祿丞宋之遜(宋之問的弟弟)、監(jiān)察御史姚紹之五人,已經(jīng)成為武三思的耳目,被世人稱為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