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啟走后,夏南燭也并不覺得日子難捱,只是莫名覺得家里冷清不少,居然只是少了一個人的緣故。她感到好笑,帶了點懷疑的態(tài)度,居然也得過且過了。慢慢悠悠的,幾個月過去,她便順其自然地轉移了注意。
夏南燭近來得了個新鮮玩意,正是得趣的當頭。盡管這黑黑白白的玩意讓她充分認識了她自個是個毫無音樂天賦的,她也玩的挺開心,只是傭人路過這時走得更快了些罷了。
不得不說,夏南燭對這位新上任的管家越發(fā)的滿意了。畢竟他能在她彈琴的時候依然保持微笑,這還挺好。
孔琳瑯站在一旁,一板一眼,“前幾日孫憲北從洋人那低價購買了一批軍火,徐云虛北上。”
夏南燭饒有興趣,“哦?徐云新怎么搞的,這都能讓人逃了?”
孔琳瑯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夏南燭挑眉看他,嘴角含笑,“有話就說?!?p> 孔琳瑯:“前不久徐三爺?shù)昧藗€美人,眉眼與您頗有幾分相似,寵愛得過了些。沒成想那個美人卻是個壞的,救了徐云虛,卻被他反過來擋了槍子。碼頭那邊有接應的人,徐三爺追趕不及時,徐云虛乘亂逃了。”
夏南燭聽了這話倒是也沒說什么,只是被膈應的不淺。
孔琳瑯繼續(xù):“剛好事發(fā)是在深夜,徐三爺壓了下來?!?p> 夏南燭嗤笑,“這也挺...”后面的話估計不怎么好聽,她便含糊吞了下去。開始敲著一個琴鍵,鋼琴咚咚地響,她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旗袍壓出了褶皺,她便細細地撫平。
“徐云虛這次北上,想必就是沖著孫憲北去的了。孫憲北和洋人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洋人既然肯吃軍火的虧,那想必孫憲北拿著這軍火是想要干點什么了?!?p> 孔琳瑯抬頭去看她,她一手卷著發(fā),一手搭在琴上,一雙桃花眼透亮。
她笑了聲,“你說孫憲北是想先打徐云新,還是魯程呢?”最后一個尾音被壓下去,細細軟軟,就像在撒嬌。
孔琳瑯連忙用力眨了眨眼,已經(jīng)生銹的腦子開始吱呀吱呀地轉,可惜少了點潤滑油,他猶豫許久,試探,“他會先打徐三爺?”
夏南燭看他,“孔管家,孫憲北是個狡猾的政客,他這種人便同我們一般,一切都尋求利益最大化?!?p> 她走到窗前,窗外紛紛揚揚下起小雨,原來冬日已過。天陰沉沉的,料峭春風吹得人遍體生寒,她裹緊狐裘,慢悠悠地,不見半分急切,“西邊那塊廣大的地區(qū)都屬無主之境,雖然土地貧瘠,卻易守難攻。魯程守著西南那地,看似不如北邊和南邊富饒,但卻占據(jù)了天時地利。相比起來,徐云新便顯得不足很多了。徐云虛聯(lián)合了孫憲北,想必他是恨極了他這位寶貝弟弟了。當然,孫憲北不會輕易讓別人插手他的決定,哪怕是他所謂的盟友,只是如此,亂子怕是少不了的了?!?p> 孔琳瑯聽得五官扭曲,整個人都要擰成了一坨麻花,便聽得夏南燭問:“如果你是孫憲北,你覺得怎樣對你才會更有利?”
孔琳瑯沉默良久,終于才磕磕巴巴,“我..不知道?!?p> 夏南燭終于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覺得孔琳瑯的腦子等同于一只木魚,敲敲說不定還有回音。她奇妙的理解了那些個恨鐵不成鋼的父母們的想法,她一邊和孔琳瑯解釋著,還抽空感嘆了下自己莫名其妙的父母心理。
“魯程是個草莽,卻懂得忠君愛國那一套,同你一般,是個頑固不化的木魚。而徐云新卻看起來便要懂得變通多了,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個稍稍有些愚笨的卻有武力的角色。單從孫憲北與洋人聯(lián)合這一條,魯程便會將他拒之門外。更不必說,留著他,極有可能發(fā)生卷土重來這種事情?!?p> 夏南燭將簾子拉上,開始睡意朦朧,“孫憲北此次遠攻,后方援助是少不了的,待他將糧草與軍備備好,不需多日,孫憲北便會派人與徐云新洽談,圍攻魯程。”她搖了搖頭,“畢竟孫憲北要打魯程,洋人是不好出面的。但要憑他孫憲北一人之力,又是癡心妄想了?!彼剡^身,吩咐孔琳瑯,“你去同徐云新說說,是聯(lián)合還是抵抗,全憑他自己做主。”
她頓了頓,“孫憲北既然有這個打算,那便是能夠開出讓徐云新心動的條件。你讓他好好斟酌,切莫因小失大?!?p> 孔琳瑯壓了滿肚子的好奇,終于問出口,“那夫人,怎樣才是最好?”
夏南燭這回只是淺淺笑著,聲音輕飄飄的,“那有什么最好的,我倒是覺得現(xiàn)如今這時候三足鼎立便好,外患不除,卻想著內斗,真是可笑。但他們想要爭個輸贏,也只能先發(fā)制人了?!?p>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提了一句:“小美人怎么樣了?”
孔琳瑯頷首:“一切都好?!笨琢宅樧允菦]那么多空閑去打聽這個的,寥寥數(shù)語全是褚啟自己提的,他也沒想法去驗證這個說法是否正確,只不過他難得靈光地想,軍隊生活肯定談不上好的。
他不自覺帶了些惡意地想,他只要顧好夫人便好了,其他人于他無干。夫人嗜睡,想必是顧及不到那么多的。
褚啟睡在硬邦邦的床上,原本面上殘存的稚氣在寥寥幾月里褪得一干二凈,手上留了繭子。他忽的有些恍惚,他憶起孔棍子那日與他閑談,夏南燭坐在遠處。
孔棍子摸著他的胡子,“夏夫人是個心善的,”他知道他與夏南燭的那層關系后便少不得提醒,只是聽得多了,竟也生出煩躁,“既明日后若是個出息的,便不能忘了夫人今日之恩。”
夏南燭心善,他是知道的,不必旁人來提醒。他不知道夏南燭早死的丈夫何德何能,心里嫉妒地快要瘋。他不肯同別人一般喚她“夫人”,像是在同什么較勁一般。
與夏南燭相處的點點滴滴的回憶如走馬燈花,在他眼前閃現(xiàn)。他情不自禁喃喃出聲,在寂靜的夜里惹人心驚,“姐姐?!?p> 他悶哼一聲,耳尖紅起來。
他急促的呼吸還沒平息下去,忽然間就多了幾分空虛。他總覺得自己懷中少了一個人的身影,卻也明白這段日子,他只能靠著那些微薄的回憶過活。他嫉妒她的身邊有別人出現(xiàn),快要瘋魔。他也知道夏南燭喜歡什么樣子的人,于是他便扮好她喜歡的樣子,不敢泄露半分。只敢在夜深人靜時讓黑暗的觸手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