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的話,看來杜醫(yī)官確實是沒有生命危險的。這樣,我便算是稍微放了心了……”
齊兵長輕嘆了一聲,面色卻是依然有些灰敗,想來,那些朝夕與共的弟兄們的犧牲,對他的打擊依舊是無以復(fù)加的。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由有些沉悶。
“好了,雖然只找到了錦小妹,但我們也算是完成了進這狄族部落一游的任務(wù)。既然如此,那還是快些離開這里吧,可別在這最后時刻功虧一簣,被狄族包了餃子?!?p> 還是琴紫憂先聲打破了沉默,她與這些天威軍士不過是一面之緣,雖稍稍為他們感到惋惜,卻并不大放在心上。這些年,她經(jīng)歷的太多了,死生之事,在她看來不過是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因此,也不介意做這個不知趣的。
這話一出,雖是有些煞風(fēng)景,但也畢竟是事實,齊兵長等四人立馬收了情緒,眾人便開始動身撤離這個敵族的領(lǐng)地。
撤離果然如預(yù)料的那般不是很順利。才未趕多久的路,便已是被一群激憤暴怒的狄族攔住了去路。去而復(fù)返的巴圖魯面色沉郁,已然失去了一貫的風(fēng)貌。
生擒巫真的計劃失敗,部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建蒼人挑釁般地趁機亂入,杜若曦的逃離,以及巫彭與巫羅發(fā)現(xiàn)自己與之反目后的報復(fù)……
這一件件,幾乎要將心懷壯志的巴圖魯徹底壓垮。倘若再讓那巫真數(shù)次出手搶奪的奇鳥被帶走,那他就真的是一點籌碼都沒有了。那奇鳥留在部落,至少還能讓巫真他們投鼠忌器,留一分談判的機會。況且,這位錦姑娘,他也并不舍得將她輕易放走……
“錦姑娘,我族還未得空好好款待過你,恰巧又有新的客人蒞臨敝部,何不暫留片刻,好讓我族略盡地主之誼?”
心下的怒火雖依舊勢盛,但巴圖魯在面對錦霏凰時,還是強作了一副好姿態(tài),要是不看他身后那些刀劍相向的狄族,倒還真像是個君子在禮節(jié)備至的邀約佳人作客。
琴紫憂略掃了一眼周圍的狄族數(shù)量,不由微皺了眉頭,立即向眾人低聲道:“這些狄族數(shù)量太多,而且有不少功力不俗的,我的音術(shù)不足以讓他們同時致幻,只能影響他們的心神,拖慢他們的反應(yīng)。一會兒秦林越與我一起留下殿后,其他人盡快離開這里?!?p> 錦霏凰聞言,卻是憂慮頗深。她知道琴紫憂其實受傷不輕,在先前與巫真對戰(zhàn)時,她便生了不少暗傷,之后又渡了一部分真氣給自己。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否真的如她所言擋住這些狄族,這恐怕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念及此,她一步跨了出去,眸光正對向了巴圖魯,向他更近了幾步。
“錦丫頭,你這是干什么?快回來!”
秦林越大驚著出聲阻止,腳下也已是邁了步想將她拉回來,卻忽然被琴紫憂從后拉住了。他不解地回望向琴紫憂,似乎很是意外,卻見她輕瞥了他一眼,那是在示意他冷靜。
知道自己現(xiàn)在干著急也是沒用了,又見那狄族頭子似乎并沒有直接動手的意思,秦林越便也只得先觀望著錦霏凰要怎么與他交涉了。
琴紫憂微瞇著眸子,隱在素色面紗下的唇微微綻出一抹笑意——這個小丫頭,還真的是愛獨自擔(dān)當(dāng)?shù)糜行┳屓顺龊跻饬夏亍?p> 立身于眾人之前,錦霏凰向巴圖魯遙遙地略施一禮,合矩有度地笑道:“殿下盛情卻之不恭,奈何同伴身中奇毒,急需救治,尚不敢過于叨擾貴部。小女子敬謝殿下一片誠心,倘若朔方城有幸能得殿下蒞臨,定當(dāng)奉為貴賓,以諸般禮遇優(yōu)待聊表歉意。”
巴圖魯目光一凝,錦霏凰這話算是承認(rèn)了她就是那朔方城之主錦家的人。只不過,現(xiàn)下那朔方城可未必就能如她所言那般還由得她一言定決。
“錦姑娘客氣,這話說得似乎我族確實于情理之上不宜再挽留諸位了。只不過,在下想請教一下,聽姑娘所言,似乎家居朔方城?”
“殿下這般人物,理當(dāng)猜出了才是,又何必多問?”
“呵呵,可據(jù)我所知,那朔方城此刻恐怕正陷于兵馬之亂,身處于水深火熱之中?!?p> 巴圖魯緩緩道出這一句,心下卻是復(fù)雜而糾結(jié),但錦霏凰卻因此驀然驚了神。
“殿下此言何意?”
“呵,不妨告訴姑娘,你先前所見的灰袍貴客,可不是獨自而來,他還有兩個同伴。不日前,恰巧離開了我部,一個去往了朔方城,一個去往了幽門關(guān)。”
饒是錦霏凰心性甚佳,此刻面上也不免顯露出驚色。
三個灰袍,三個越族十巫?為什么,已是千年未曾出現(xiàn)的越族會一下子出現(xiàn)了這么多,而且還是十巫這般的大人物?他們,去了朔方和幽門了嗎?那豈不是說這兩地都有危險?
琴紫憂聽到巴圖魯?shù)脑挘彩菫槠渲兴N的含義震顫不已。片刻愣神后,她卻是斂了神色,輕笑盈盈:“殿下竟還知道數(shù)里之外的事?看來您的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殿下所得的消息怕是并不完全呢。項鎮(zhèn)軍,已是親領(lǐng)精銳出關(guān),擊潰了關(guān)外狄族,繼而火速馳援朔方城?,F(xiàn)在想來,那邊的局勢也差不多安定了。只可惜,那些殿下的同族可得折損了大半吧?”
巴圖魯聞言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心下的怒意更是有些制不住。但這股怒意,卻依然是十分矛盾地夾雜著一絲慶幸。
所幸,沒有讓巫彭他們掌控朔方城……
“如此的話,倒是在下為錦姑娘多慮了。只是,錦姑娘卻不免要在敝部多留一陣子了。那些折在兩城之外的狄族,正是我部族人,你是否得給個交代?”
巴圖魯此刻已是舍棄了講道理的心思,也失去了繼續(xù)交涉下去的耐心,而他身后的那些狄族部屬手中的刀劍,也立時顯得更加寒意迫人。
琴紫憂等人見巴圖魯這似乎是不想多廢話了,俱是做好兵戈相向的準(zhǔn)備。
錦霏凰凝眸看住了巴圖魯,思慮片刻后,終是綻了笑靨笑開去:“殿下此刻在我們身上花費功夫,恐怕并不太明智。貴部落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怎么應(yīng)付那三位灰袍人的報復(fù),如此方為上策?!?p> “錦姑娘所言有理,所以在下此刻正在試圖請姑娘留下,”巴圖魯對之也是坦然一笑,“姑娘的那只愛寵,他們似乎頗有興趣?!?p> “所以,殿下打算以此為籌碼,要求他們放棄報復(fù),或者再不濟,也能讓他們在報復(fù)時有所顧忌。殿下,不知小女子猜得對不對?”
巴圖魯聞言不由大笑:“哈哈哈,錦姑娘果然聰明,竟將在下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p> 接而,他又語氣一轉(zhuǎn):“所以,錦姑娘可愿成全在下?”
“若殿下堅持,小女子自然愿意,但這樣做恐怕會害了殿下?!?p> “你這是何意?”
“殿下也是上位者,理當(dāng)清楚上位者有上位者的驕傲。你暗算了那等身份的人,無疑是抽了他們一巴掌。拂了一族面子的事,可決不會被輕易地就此揭過。而脅迫,則更是在尊嚴(yán)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其效,只會是適得其反。殿下一時被怒火掩蓋了理智,靜下心來想想,理當(dāng)能明白這個道理?!?p> 巴圖魯不禁因這話陷入了沉思,半晌過后,他終于抬起頭來,眼中似笑非笑:“錦姑娘一言如醍醐灌頂,讓在下恍然大悟。我很是贊同姑娘的想法。那么請問,爾等擅自闖入我族,也是拂了我族的面子,這事,我同樣不會輕易揭過?!?p> 對于巴圖魯?shù)目桃獾箅y,錦霏凰知道,他這不是不相信自己先前規(guī)勸的話,反而已是認(rèn)為將他們留下確實也是無濟于事。只不過,對于他們這些闖入的建蒼人,他的心中仍有不滿。現(xiàn)在,就看自己能不能搬出個好臺階給他下了。
“讓殿下臉上無光確實是我們的不是,所以小女子愿獻上一計,聊為殿下防備報復(fù)提供拙策。這樣,不知殿下可否大人大量,不再計較我等的無禮之舉呢?”
巴圖魯現(xiàn)下真的是有些期待了,眼前這位少女的智慧確實令人驚異。那巫真一人便把部落攪得天翻地覆,他自己真是沒有把握能應(yīng)付得了三位十巫的報復(fù)。若是能從錦霏凰這取得解局之法,自然是求之不得。
“姑娘有何妙計,倒不妨說來聽聽?!?p> 見巴圖魯此態(tài),錦霏凰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他肯聽自己的辦法,那么安然離開這里,應(yīng)當(dāng)便不是問題了。
輕淺一笑,錦霏凰抿了下唇,緩緩道:“那一位灰袍人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是離開了貴部落,茫茫北冥,殿下無處去尋。而他的兩位同伴,此刻也定當(dāng)是落敗而逃,流落雪域之中。與其等待他們隨時而來的報復(fù),不如殿下主動想法子讓他們無瑕報復(fù)?!?p> “那依姑娘之見,在下該如何去做呢?”
“殿下以為,這北冥雪域之中,受了重傷的行者,能撐幾日?”
巴圖魯眉頭微動。
“將他們告知別的部落,列為共敵,無人接納之下,能行至何處?”
巴圖魯眼中有了異芒。
“放我們離去之后,幽門關(guān)得知他們的消息,又會做何行動?”
巴圖魯徹底地陷入了沉思。
此刻那巫真三人,必然受了或輕或重的傷,即便他們十巫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北冥雪域中行走自若。而巫彭與巫羅,更是有幸存的族人偕著,足可給他們背后一擊。狄族部落之間雖不相擾,但若有外族危害了任一部落,便是北冥共敵。一旦被北冥諸部封鎖,他們必然是舉步維艱。至于幽門關(guān),建蒼與越族更是不死不休,更可保證封死了他們南下之路。
哼,巫彭、巫真、巫羅,你們借我部之手,挑動北冥諸部死攻幽門,讓我們都折了不少人,各部早已是漸生怨氣。這下就讓你們看看,被你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北冥諸部,是怎么將你們逼至絕路的!
“另外,為了繕補貴部落因那灰袍人所產(chǎn)生的損失,以后貴部落在朔方城,一應(yīng)可享八成的折扣……”
見巴圖魯面色逐漸放松了下來,錦霏凰輕飄飄地拋下這最后一塊籌碼,徹底地讓巴圖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