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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梧凰

疫亂篇 第五章 遺古法

棲梧凰 遂寞成殤 2043 2021-07-25 22:31:06

  “我雖已知悉江南地方官多有不顧百姓生死之舉,卻是不曾想,竟到了如此地步,連江南醫(yī)師都對此舉漠然至斯?!?p>  師華宸在杜濟生的書房外定住了腳步,冷言之聲愈顯迫人威勢:“而上稟到帝都的卻是一片大好之象?!?p>  深知如此瞞稟錯報誆詐朝殿,可謂是重判重罰的大罪,雖其權責不在自身,可杜濟生依舊猶顯惶恐地下拜請罪:“還請帝子殿下恕罪,未能及時控制江南病疫,又遲遲隱瞞欺詐朝殿,延誤了疫亂控制,杜家難辭其咎……”

  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一語道破,或者說,如果連執(zhí)掌這偌大一個杜家,甚至能夠領導整個醫(yī)門的杜家主連他的身份都猜不出,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但,杜濟生此刻那過于謙卑的態(tài)度,卻是在師華宸意料之外的。

  疏淡的目光凝了凝,視線略微移向了杜濟生身后的書房。

  一方精致簡明的雅室內藥香隱隱,可其內卻是與淡雅的藥香格格不入的雜亂。古籍醫(yī)書堆積成山、陳雜滿地,乍一看去,整個室內宛如書山籍海的世界,除入門之處,幾無落腳之地。

  望了幾息,便收回了視線,目光復又投向了眼前這位長揖到底的醫(yī)門之首。

  “雖然江南各地的官員如此隱瞞欺詐朝殿、不顧村野百姓生死,也確實該當問罪。但杜家主倒也不必替他們承攬下一切罪責。畢竟,杜家的諸位醫(yī)師在病疫爆發(fā)各地奔走診治也確為事實。此番功勞,是不可磨滅的?!?p>  被一雙手扶起了身子,杜濟生的面色卻仍顯蒼白,低垂的視線游移躲閃著,遲遲不敢對上面前的這位青年。他知道,讓自己惶恐的事實即將被一分分揭露,到那時……

  “杜家主,就當下疫亂之勢,我想知道杜家是如何看待的。疫亂自初春蔓延至今,已入夏時,若制疫之法再不出現(xiàn),如此氣候將會使瘟疫更難控制?!?p>  直言切入的話語是某種信號,杜濟生的額際已然隱隱見汗。

  “殿下,如若不棄,可否隨杜某入內一敘,詳談其中原委?”

  杜濟生半躬下身子延請青年入內,似乎是不曾意識到自己的書房之中幾乎無從下腳。

  緊緊閉合的屋門隔絕了院外可能窺視的目光,只留下室內半明半昧的古籍壘疊,像是一個走不出去的書海迷宮。

  置身其中,師華宸再度細細打量了一遍屋內的陳設。

  置放滿室的書架,處處堆疊的醫(yī)書古本,一張書案上還躺滿了被翻開勾畫得面目全非的藥典。桌邊的幾支藥燭早便燃燒殆盡,殘留的蠟跡沾上了書頁,模糊了其中的文字。

  師華宸沉默半晌,再抬眼看向杜濟生時,幽邃的墨瞳中已然凝重。

  “什么疫病,連天下醫(yī)道之宗的杜家都是束手無策,還讓杜家主徹夜翻閱古籍,探尋古法?”

  面對師華宸這般語氣深凝的問詢,杜濟生卻是無言以對,而下一句,則更是讓他有如渾身冰凝。

  “莫非,這疫病還真的與越族有關?”

  迎著杜濟生駭然色變的目光,師華宸的疑惑不減:“千年歲月,時光陳遷,想當年連越族最難纏的巫蠱之術都能為杜家先祖一一破除。如今千年之后,建蒼竟會連一場疫病都難以化解?!?p>  “殿下……杜家不孚朝殿厚望……還請殿下恕罪……”

  杜濟生蒼白著面色,褪盡了血色的唇顫了半晌,卻只是道出了這些。

  “杜家主,這場疫亂,莫非杜家真的暫時無法祛除了?”

  眼前的帝子直身正對著自己,冷聲打斷了自己的請罪之辭,直截了當?shù)刭|問著關鍵。

  面對那樣肅然深凝的視線,杜濟生再無從回避,唯有在暗中咽了口唾沫后,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出個中緣由:“其實,辦法還是有的。只是……得先找到家父……”

  “杜老爺子?”

  “不錯?!?p>  墨瞳閃了閃,不曾再言,繼續(xù)聽著杜濟生那半遮半掩的下言。

  “殿下有所不知,其實,那越族巫蠱之術的解法,乃是杜家的不傳之秘……”杜濟生不由頓了下,定了幾息,方才像是組織好了措辭,“有關巫蠱之法,其中內容委實過于詭惡。因此,或許是為了防止此法流害于世,先祖曾定下家規(guī)——巫蠱解法唯有杜家歷代家主才有資格知曉……”

  說到這,杜濟生有些欲言又止。

  “那為何杜家主不知其解法?”

  直言道出的疑問似乎噎住了杜濟生,他的面上頓時明滅不定,猶豫、遲疑、忌諱、糾結之色盡數(shù)摻雜其中,一時頗有些令人難解。幾經變換后,這般復雜的神色終于緩緩凝集,最終化作了一個尷尬的苦笑:“說來慚愧,杜某雖為現(xiàn)任杜家之主,卻向來不知那巫蠱之術的解法。只因杜某曾為了一件舊事惹得家父發(fā)怒,就此我父子二人的關系便一直有些僵硬。或許也正是為此,這杜家的不傳之秘,他亦不愿傳授于我……”

  師華宸默然無言,沒有對杜家的家事妄加評議,卻也不曾忽視了杜濟生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而杜濟生的話,亦是提醒著他藏在心底深處的某段回憶……

  “如此說來,那唯有歷代杜家家主才有資格知曉的巫蠱破除之法,現(xiàn)今,杜家之中,只有杜老家主知曉?”

  “是啊?,F(xiàn)下,家父恐怕是建蒼唯一知道巫蠱解法的人了……若是他遭遇了不測……”

  杜濟生哀聲長嘆,不由傾吐出了內心的焦慮,卻又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般,咽下了后半句。

  師華宸對此不置可否,幽邃的眼瞳中眸光暗蘊。

  “那杜家主可知老家主此刻身處何地?”

  一句簡單的問話,卻驀然使杜濟生靜默下來。在師華宸的凝眸注目下,他只覺有冷汗汩汩而下,似乎驚悟到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自曝了機要之處,深深懊悔于不曾斟酎出言。

  “杜家主?”

  漸露冷意的問聲如一柄懸空的鍘刀,仿佛一旦有所遮掩或欺瞞,這柄斷罪之具便會毫不猶豫地落下。

  杜濟生咽了咽干澀的喉頭,遲遲不曾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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