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似乎沉寂了下來,只見無數(shù)透明虛幻的音刃利器如雨鋪陳,八足盤尾蝎的虛影無聲地對天嘶鳴,張牙舞爪地碾壓下神壇上那幾個渺小的人影。
超乎常人想象的場面就這般明明白白地發(fā)生在自己面前,親眼見證此幕者,無不被撼動了心神,唯有在這樣的場景下愣怔匍匐。
如雨繁密的音刃激射,力道駭人地刺向巨蝎呼哧揮舞的猙獰雙鉗。那對巨鉗有如鐵鑄,在那無數(shù)音刃的劈刺下,似乎無法撼動分毫,其長尾一掃,便將那漫天的音刃揮地大半,接著,狠狠地向三千英魂的陣型中攪動而去。
面對那足有懸鐘粗細(xì)的尾鉤,三千英魂不曾退避,竟齊齊發(fā)力,再度以音術(shù)幻化出一輪比先前更壯厲數(shù)倍的箭雨。
巨蝎的尾鉤穿過了箭雨,毫不客氣地破入三千英魂的陣型之中,將大半的虛影盡數(shù)泯滅,但它自己卻也遭受了重創(chuàng),滿身被扎透了密密麻麻的音道之箭。
巨蝎痛苦地嘶嘯著,作為召喚出它的巫陣陣節(jié)的越族族人們,亦是傾倒大半,失去了意識。
另一方面,被英靈們護(hù)在后方的師華宸和錦霏凰同樣吐血連連,堪堪平抑了體內(nèi)躁動的氣血。
師華宸看著自己吐出的夾雜著臟器碎塊的黑血,幽深的墨瞳冷凝無比,緊握的雙拳一松,便收起了墨魂簫,撫上了身前那把虛幻的古琴。
并不曾忽視了那黑血中混雜的東西,此刻看到師華宸突然有了動作,錦霏凰不禁心中一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首看向她,見到是一對深憂的眼眸,兩人一時對望不語。最終,還是那迫近的巨蝎打斷了他們,讓錦霏凰不得不松開了手。
回身面對那猙獰兇惡的巨蝎,師華宸肅色凝目,十指修長的手輕輕籠覆在古琴虛幻的琴弦上。
巫姑遺脈那方的族人們在先前的祭禮中早便消耗過多,此刻又經(jīng)雙方的戰(zhàn)陣沖擊,已然是有大半的族人被巫陣反噬,甚至殞命當(dāng)場的也不在少數(shù)。還未重新獲得巫姑之力,部族竟已蒙受如此損失,掌姑她們自然是心中大恨,對師華宸他們的敵意中已更是添上了滔天的恨意。
在掌姑的怒聲令下后,所有意識尚存的巫姑族人們俱是催動了各自的巫力,并盡數(shù)灌注到了那頭巨大的八足盤尾蝎的幻影中,一時之間,那巨蝎虛影竟凝實了不少,真?zhèn)€如傳說中的越族古獸降世一般。
面臨對方的全力攻勢,師華宸神色凝重,一指撥動了琴弦,而那千年肅殺之氣,便驟然升起。
看見他那目光投向自己,錦霏凰咬唇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將晝夢簫貼近了唇瓣,奏響了不知何時突兀浮現(xiàn)于腦海中的曲譜。
琴簫協(xié)鳴,輔以英魂三千的和聲,被巨蝎壓制的音陣氣勢重新拔升。迎著巨蝎的沖擊,三千英魂隨著不知名的古曲聲與自己的音器一道化作點點微芒,整個音陣也繼而緩緩消散,盡數(shù)凝聚為一柄無質(zhì)無形的古劍,與那巫陣所化的八足盤尾蝎轟然相撞。
霎時間,此方秘境再度消弭了一切聲音,唯見幾乎靜滯的虛芒碰撞糾葛,相互解裂,在不斷膨脹皺縮的變動中,緩緩凝聚為一團(tuán)。并在眾人驚駭?shù)囊暰€下,乍然崩裂,化作一股沖擊橫撞向四面八方。這整個古壇巫殿,也頓時陷入了教人心驚膽戰(zhàn)的劇震中。
“嗚哇——”
聲聲哀嚎伴著飛濺的血珠灑遍了整個古壇,正此時,這巫姑遺脈中除了掌姑等幾人,竟無人還能保持清醒,放眼望去,盡是巫姑族人們吐血三升后暈厥乃至當(dāng)場斃命的身影。
看著這滿眼哀慟的場景,面色蒼白如死的掌姑更是氣血上涌,竟被生生逼出了一口血霧。
“你沒事吧?”
見到掌姑也吐了血,左祭和右祝連忙上前扶住了她,只是她倆的面色也并不比掌姑好多少。
“我巫姑一脈千年,即便陰陽失衡難以延嗣也未逢此難,今日竟一下子死了大半的族人!我定要殺了他們!”
陰狠的話語是伴著幾口殘血吐出的,三人怒惡的目光一齊看向跪地咳血的師華宸和錦霏凰,其怒火和殺意幾乎足以將人滅殺數(shù)十次。
雖然擊潰了巫姑一族的巫陣,但錦霏凰和師華宸的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去,錦霏凰此刻體內(nèi)已然無一絲精氣殘留,而師華宸則更是咳血不止,幾乎要徹底昏迷。然而,即便巫姑一脈和掌姑三人已失去了戰(zhàn)斗力,他們卻還要面對巫抵、杜若曦等人,以及那尚且幸存的近百頭毒靈。
“快走……”
情知無力再與對方相抗,巫姑一脈亦折損大半,此刻戀戰(zhàn)已無意義。師華宸忙摧折錦霏凰帶著杜濟(jì)恒老爺子離開。
可巫抵他們又哪會再輕易放過他們?尤其是杜若曦,事情演變到如此地步,為了能留下他們,她已然是再無顧忌。
在古壇巫殿的劇烈震動中,錦霏凰架著師華宸避開圍來的毒靈匆匆逃下古壇,便要向巫殿之外的漫漫斑斕迷谷中離去。
眼看杜濟(jì)恒即將被帶離,杜若曦竟還先一步?jīng)_到了巫抵的前面。清楚其目的的姑罌又哪能讓她如愿?便同樣是縱身而出,欲對她再行阻擾。
然而,驚變卻在此驟生。
在幾乎是天崩地裂般的震顫中,古壇與十方巨柱達(dá)成了同頻共振,而代表著巫姑的那一方石柱突然便升起了一層晦澀的暗芒。
同時,古壇高臺正中的那方古碑上的巫紋也隱約閃動起來,透出暗紅的血色光芒。細(xì)細(xì)看去,它竟是在吸收著整個古壇上的巫姑遺脈們所吐出的精血,而這些精血中,也無疑包含著血脈和生命之力!
此番異變立時吸引了掌姑三人的注意,姑罌也陡然回眸,看向了那方古碑,就連力求留下錦霏凰幾人的杜若曦,亦是不禁回望了一眼。
浩遠(yuǎn)玄晦的詭秘氣息,瞬時籠罩了整個古壇,比先前稠厚數(shù)倍、也真真正正擁有質(zhì)感的巫祖氣息降臨人世。
巫姑的血脈染紅了古碑上的巫紋,當(dāng)其上的光芒達(dá)到最甚時,便化作一道暗紅的光柱上沖于霄,與巫姑石柱中蘊(yùn)藏著巫姑之力的暗芒匯聚一起。
最終,陡然下落,沖入了高臺之上、此刻仍舊被捆縛在刑架之上的姑芫體內(nèi)。
隨著巫祖之息和巫姑之力緩緩消散,古壇巫殿的震動也停了下來。在場的越族人,無不滯愣當(dāng)場,各色各異的目光,齊齊聚焦在那一臉懵懂,尚不知發(fā)生了何事的姑芫身上。
“巫姑……終于……重現(xiàn)于世了……”
掌姑怔怔地看著姑芫那光潔的額上顯現(xiàn)的異草巫紋,頓時泣不成聲地跪倒在地,在禁術(shù)徹底失效的前一刻,終于等到了自己百年夙愿的實現(xiàn)之時,見證了新一代巫姑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