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們?yōu)槭裁匆阍谏嚼锩?,我聽張伯說,城里有許多好玩好吃的!”年幼的阿夢依偎在母親懷里,看著星空一臉的希冀。母親溫柔地?fù)崦舻哪橗?,暖暖一笑:“夢兒乖,等你長大了,想出去了,娘不會關(guān)住你的?!卑酎c點頭,把頭深埋在母親的懷里,聞著淡淡清香熟睡過去。
睡夢中,葉沐兒聽到了琴聲,那聲音低沉緩慢,如怨如訴。葉沐兒慢慢張開眼睛,窗外漫天繁星映入眼簾,天空如洗刷過一樣清亮,這光景就如同當(dāng)年她和母親坐在山頂看到的一樣,天空離她那么近,星星是那樣明亮。這是在做夢嗎?葉沐兒怔怔地問著自己,但耳旁的琴聲告訴她,這不是夢。這里是摘星樓,是整個皇城最高的地方,齊爍帶她來過一次,但那時沒有這般好景色,大概是連日下雨,把天都洗干凈了。葉沐兒起身看向琴聲的來源,對面窗戶下,齊爍披著清冷的星光,黯然地彈奏著琴弦,他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云紋華服,在星光下,他如暗夜的魅靈般,讓人移不開眼。
聽著琴聲,葉沐兒感覺到悲傷,為何齊爍如暖陽般的眼睛今天卻暗淡無色,他的眉頭時不時觸動著。葉沐兒想起齊爍第一次帶自己來這里,是因為他要在這里慶賀先皇后的生辰。那時齊爍告訴她,先皇后就是從這里跳下去,他怎么也喚不回自己的母親了,他抱著自己低聲哭泣,央求自己不要推開他,他只要一小會兒就好。葉沐兒不禁心生憐憫,堂堂的一國太子也會這般脆弱,她便全了齊爍的心意。
葉沐兒想想日子,今天便是先皇后生辰了,難怪齊爍會感傷。
“醒了?”齊爍繼續(xù)撥動琴弦,強顏歡笑道。
葉沐兒不想齊爍為了自己而壓抑對母親的思念,她說道:“今天是先皇后的生辰?!?p> 嗯,齊爍究竟是掩不住悲傷,雙眼微濕,“如今只有你和我才記得她的生辰了?!?p> “不,”葉沐兒說道,她想起皇帝對她說過的話:“朕對先皇后十分愧疚,也知道任何的補償都于事無補,那就讓齊爍恨朕吧,讓他好受些,我也就贖罪了。”
“阿爍,陛下他……”
“噹!”齊爍忽然按住了琴弦,琴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如星光般若隱若現(xiàn)的話語:“你真的以為我會原諒他嗎?”
齊爍嘴角那一抹濃烈的恨意,讓葉沐兒忽覺全身一冷,齊爍這是怎么了,他與皇帝之間的心結(jié)不是已經(jīng)解了嗎?
但轉(zhuǎn)眼間,齊爍對著葉沐兒卻是淡淡一笑,如月華流光,輕撫萬物。
他起身走過來,拉起葉沐兒來到露臺外。滿天星辰似乎立刻就圍繞在身邊,只要微微一抬手便可摘到,天邊之下,是與星光不一樣的人間煙火,雖不及星辰華麗,但綿綿一片,如一條金帶映襯著星河。
葉沐兒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她總覺得齊爍今天不太一樣。她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景象,她似乎看到了齊熠的身影,不,那不是齊熠,是齊爍!那自己最后一聲“小白”,齊爍應(yīng)當(dāng)是聽到了。
“阿爍……”
葉沐兒想要解釋,可是齊爍卻溫柔對她說道:“沐兒,不管你心里有沒有我,我都會全心全意愛著你,我的妻子也只能是你。”
齊爍的一番話讓葉沐兒愣住了,原來齊爍早已洞悉她內(nèi)心所想,但這個驕傲自負(fù)的太子卻選擇了最暖人的方式來表露自己的心跡。齊爍清澈的眼睛洋溢著溫暖的光芒,他對自己的笑意如和煦春風(fēng),驅(qū)走了心底的寒意。
葉沐兒有些愧疚,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沒有理會過齊爍的感受。是從齊熠回京開始,還是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給過齊爍任何位置。自己實在是狠心了,難怪采景會說她的心連生鐵都不如,齊爍為自己做過了多少事,難道自己都忘了嗎?既然老天已經(jīng)給了一個她不能再愛齊熠的理由,為何她不能好好對齊爍,好好對待這個被拋棄卻依然能夠暖心對人的齊爍。
“阿爍,對不起……”葉沐兒的話還沒說出口,她的薄唇已經(jīng)猝不及防被覆上,唇邊滾燙的熱度瞬間蔓延到全身,她知道嘴上的柔軟是是什么,那是齊爍的唇。他灼熱的呼吸在自己臉龐徘徊,他身上的香氣聞著讓人有些迷亂。這一次,她沒再想推開齊爍,既然都是注定,那就讓自己忘卻前塵舊夢,一切重新開始吧。
良久,“太子殿下!”門外叫聲響起,葉沐兒一抖,扭頭離開了齊爍的唇邊。她的呼吸都有點急促,她不敢直視著齊爍的眼神,低下頭去,小臉微紅。
齊爍微微一笑,向門外叫著:“魏釗,進來吧!”
葉沐兒的臉正發(fā)燙,她不想讓別人看到,于是轉(zhuǎn)身,背對著門口。
“太子殿下……”魏釗的聲音響起,但似有話不敢說出口。
齊爍看看葉沐兒,吩咐著魏釗:“沐兒不是外人,有話直說?!?p> “回太子殿下,屬下追查到了蘇嬤嬤同謀的下落?!?p> 葉沐兒一聽與蘇嬤嬤有關(guān),不禁多了個心眼,只聽魏釗繼續(xù)說道:“蘇嬤嬤每次出宮都會經(jīng)過一家命為南亭的茶館,屬下帶人趕到時,茶館里剛被人洗劫一空,人……全部死了?!?p> 南亭茶館?葉沐兒記得那是裴姥姥約她見面的地方,怎會這么巧。
“人全部死了?”齊爍也驚訝,“被滅口了?”
“不像,如果是滅口,用不著翻查東西,而且在茶館的地窖里,屬下發(fā)現(xiàn)了有殘留的火藥,而且數(shù)量相當(dāng)多,從現(xiàn)場打斗痕跡來看,火藥是被人搶走的?!?p> “火藥?”齊爍若有所想,“這火藥乃是軍工署所有,民間購買也不能超過一石,茶館里火藥從何而來?”
“屬下追索源頭,發(fā)現(xiàn)這個蘇嬤嬤經(jīng)營頗深,已經(jīng)與軍工署的人有所牽連,這火藥乃是走私獲得?!?p> “可惡!”齊爍吸了口氣,“聽聞北魏近幾年善用流彈之術(shù),可他們石料匱乏,哪里來的火藥,軍工署的人這分明是賣國求榮,魏釗,徹底細(xì)查軍工署,一個也不要放過。還有那批火藥的去向也要查明?!?p> “是,屬下立刻去辦,不過還有一事,與屬下同去的童戰(zhàn)將軍覓得茶館地契,他要求帶回鎮(zhèn)北王府?!?p> 童戰(zhàn)?葉沐兒沒想到童戰(zhàn)也去了,想必是齊熠授意。
“地契?有何特別之處?”齊爍疑惑。
“屬下也好奇,以防有變故,所以屬下先查驗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茶館是屬于一個名為季羽的人,屬下去衙門查過,此人已經(jīng)失蹤多年?!?p> 季羽?葉沐兒心中大驚,這不是林妃女兒的閨名嗎?為何會出現(xiàn)在地契里,還是失蹤多年的人?
“算了,既然鎮(zhèn)北王府對這人有興趣,就讓他們查吧?!?p> 魏釗領(lǐng)命后便退下了,房里又只剩下齊爍和葉沐兒兩人。曖昧的氣氛又再一次蔓延,齊爍向葉沐兒靠近了一步,葉沐兒下意識地后退,不知為何,心里雖然砰砰直跳,但她依然想要躲避著齊爍。
齊爍不介意葉沐兒的舉動,他反而笑道:“等過了彩燈節(jié),我便向父皇提出,讓我們早點成婚。來,我送你回去?!?p> 葉沐兒心里松了一口氣,她看看四周,尋找著她的面紗。
齊爍知道她所尋,便說道:“那面紗樣式不好,不配你,明天我讓人送一塊新的給你?!?p> 葉沐兒心里雖不樂意,但也不能反駁,只是在心里嘆息,那是齊熠送給她的,老天連這都要給她斷干凈。
葉沐兒與齊爍坐上了馬車,車子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外頭的侍衛(wèi)便在車窗前低聲和齊爍說了幾句,齊爍緊張地看了看葉沐兒,朝侍衛(wèi)擺擺手,侍衛(wèi)便離去了。
葉沐兒剛想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只聽到車外吵雜,不到一會兒又安靜可以來。齊爍讓葉沐兒坐好,便下了馬車,葉沐兒擔(dān)心,她撩起窗簾往外看著。只見馬車前,有兩名穿著布衣的男子跪在地上,正被侍衛(wèi)用刀抵著脖子。
“誰讓你們跟蹤我的?”齊爍平靜地問著。
兩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
齊爍冷笑了一聲,“好,拉去砍了!”
一聽要殺人,葉沐兒就急了,事還沒問清楚,怎么就要殺人,她連忙叫著:“阿爍!”
地上兩名男子看見葉沐兒,趕緊叫道:“小姐救我!”
聽到男子喊小姐,葉沐兒趕緊下車,她問著:“你們是爹爹的人?”
兩名男子拼命點頭。
齊爍也納悶:“老師的人?為何要鬼鬼祟祟?”
葉沐兒看著兩人面生,實在是不認(rèn)識,“為何我在府里沒有見過你們?”
“回小姐的話,我們是老爺新顧來的,專門保護小姐的?!?p> “保護我?”葉沐兒疑惑,以前葉太傅都沒有這種安排,現(xiàn)在世道變得不太平了嗎?難道是葉太傅知道了張伯要擄走自己的事?但這事她叮囑過沁雅和靈珞她們不能張揚的,葉太傅是怎么知道的。
“那另外一人呢?”侍衛(wèi)問著,“我剛剛看到房檐的另一旁也有人?!?p> “哦……哦……那個也是我們的人,他膽小,一有動靜就嚇跑了?!?p> 葉沐兒心想,如果是葉太傅安排,回去一問便知,于是她對齊爍說:“讓他們跟著我們回去,問問爹爹便知曉。”
齊爍同意,便讓人押著兩名男子回了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