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場變故
祭祀開始有幾天了,王室的人挨個進(jìn)先祖殿進(jìn)行祭拜,并無疏漏。
拜了先祖,便是騎射,今年委泱國的使者,殿下和公主都在,于是也參與了進(jìn)來。各宮的娘娘是不被允許進(jìn)這獵場的,于是看臺上的公主們少了些拘束,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你們猜,今年誰是最厲害的那個?”武嫦興奮地說。
“那還用問,自然是父王了?!蔽淝俨幌滩坏卣f。
“切,父王又不在這里,你馬屁拍的再響,也沒有人能聽到!”武喜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不,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大家都會讓著他。最后幾個字武琴說得很輕,眼中還透出一股憂傷,她小聲對自己說,“只有居高位,路才好走?!?p> “什么?”武喜沒有聽清,武琴卻沒有了說下去的意思。
阿寧沒有參與她們的討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曬太陽,她向馬場看去,看到了黑甲藍(lán)袍的李瞻?,F(xiàn)在他正同其他侍衛(wèi)一般帶著護(hù)具,專心擦拭一匹黑馬。本來他不在這獵場,可武駟偏要他去做牽馬侍衛(wèi),還通過常娘娘求了阿寧,阿寧推辭不過,只好答應(yīng)。此時狩獵還沒開始,武駟已經(jīng)給李瞻使了無數(shù)絆子,不知等會眾人分散了,李瞻會不會出事。想到這里,阿寧后悔莫及,她不應(yīng)該同意的。武駟本就存了殺掉李瞻的心思,這會帶他狩獵只怕是個幌子!
呂瀟遠(yuǎn)遠(yuǎn)瞧見阿寧站起身來向獵場那邊不停地看,不由走了過去,“妹妹這是在做什么?”
阿寧看見來人,收回了目光,略一行禮,“瀟公主。”
呂瀟悄悄看了眼阿寧剛才看的地方:狩獵剛剛開始,武駟正要離開那里。她眼珠一轉(zhuǎn),開了口:“長公主是常娘娘的女兒吧?和三殿下可真是要好呢?!?p> 阿寧奇怪地看了呂瀟一眼,想到之前呂瀟看武駟的目光,心下有了判斷:“駟王殿下更喜歡直接一些的人?!?p> 呂瀟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心思被阿寧看透,有些狼狽。
“瀟公主,若您是真心,我會幫您?!卑幍难凵駴鰶龅模f出的卻是支持的話,“但若您所圖只是護(hù)佑委泱國疆土,還請您另尋良緣?!?p> “看來長公主與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談不上,只是駟王殿下,”阿寧又看了一眼武駟消失的地方,“駟王殿下需要您?!?p> 需要呂瀟,更需要她背后,整個委泱國的支持。
兩人扯開了話題,說了些旁的無關(guān)痛癢的話。
再過了些時候,狩獵的人都回來了。
武嫦最先沖下了看臺,又蹦又跳地來到了武夷面前,“父王,你打了些什么回來?”
“哈哈!”武夷身旁的侍衛(wèi)手里已經(jīng)滿了,“今日收獲頗豐,你可有口福啦!”
“哇,這么多?”武嫦眼饞了,她拉住武夷的袖子撒起嬌來,“父王父王,孩兒也想打獵?!?p> “你一個女兒家家,摔下來如何?不可!”武夷態(tài)度有些強(qiáng)硬。
“不會的,哥哥們都在,會保護(hù)我啊,再說姐姐們也想試試這馬兒跑得快不快呢!”武嫦說著,沖剛從看臺下來的眾人眨眨眼。
此時阿寧已經(jīng)看到了武駟身旁站著的李瞻,顯然武駟并沒有為難他,阿寧頓時松了口氣。
武蘭和武琴對騎馬沒什么興趣,武喜倒是開心地迎合了武嫦。阿寧不愿湊熱鬧,可呂瀟偏偏說:“如果豐禾王答應(yīng),我很想和長公主比試比試?!?p> 昨日輸給了武蘭,呂瀟心中正咽不下這口氣,索性加了一句,“對了,二公主也來吧?”
武蘭是要強(qiáng)的人,一聽這話,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去:“比就比,我可不怕你!”
“那好吧?!蔽湟南肓讼胝f,“大家就在這草場附近活動,切莫跑遠(yuǎn)了。孤與使者正好有事要談。”
說著,武夷便和使者向看臺走去。呂笛本來是要去扶著呂瀟的,見使者單獨(dú)行動,有些不放心,于是對呂瀟說:“妹妹,我怕使者會被收買,所以……”
呂瀟猜中了哥哥的意思,說道:“你去吧,我沒問題?!?p> 呂笛走出幾步,不忘回頭看,呂瀟騎在馬上,對他笑笑,呂笛這才放心。
騎了沒多久,大家都放松了下來。
“原來這騎馬,也不是什么難事嘛?!蔽滏险f著,向更遠(yuǎn)的地方騎去。呂瀟見了,也不甘示弱,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慢慢騎出了草場。
“不好!”阿寧瞧見兩人沒了蹤影,想著附近的猛虎野獸,頓時大驚失色。正巧李瞻就在身旁保護(hù)她,于是她趕緊從馬上跳下來,“李瞻,你快些去找找武嫦和呂瀟!”
阿寧騎的這匹馬可不矮,這一跳跳的突然,李瞻還沒來得及去扶,阿寧就崴了腳。武駟本來只是在很遠(yuǎn)處看著,阿寧摔了,他立馬趕了過來,又是檢查又是要抱阿寧回去。李瞻見了,收回了要拉起阿寧的手,又想起阿寧的吩咐,趕忙上了馬去追呂瀟和武嫦。
沒一會兒,李瞻帶著武嫦回來了,可呂瀟卻不見蹤影。看臺上的幾人已經(jīng)察覺到了草場上發(fā)生的變故,紛紛站起身來查看。
李瞻扶著武嫦下了馬,立馬去向阿寧匯報:“寧公主,我去的時候,并未見到呂公主,只有七公主一人在路上?!?p> “三哥……”武嫦哭哭啼啼地說,“呂姐姐的馬兒受了驚,跑得飛快,我也不敢追上去,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看著她一個人走丟了?”武駟大聲沖武嫦吼到。
武嫦并不知哥哥是怕呂瀟丟了她要負(fù)責(zé),從沒被武駟兇過的她一下紅了眼。
武駟見如此,沒了言語,轉(zhuǎn)身上馬去找呂瀟。其他幾個殿下見了,明白事情的嚴(yán)重性,也一同前去尋找。
武駟他們走了沒多久,呂瀟便騎馬從草場側(cè)面圍欄處闖了進(jìn)來,那馬兒不知怎么了,力氣大的嚇人,竟生生撞開了圍欄,直直向公主們沖來。眾人一時間嚇得不知所措,武夷和呂笛更是著急著從看臺上下來。李瞻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飛快地沖了過去,一手勒住馬兒的韁繩,一手抓緊了呂瀟,翻身上馬,強(qiáng)迫馬兒安靜下來。馬兒受了韁繩的控制,一下抬起前腿,呂瀟以為自己要掉下去了,嚇得連連大叫。李瞻使勁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的方向,隨著馬上揚(yáng)的前腿抱起呂瀟跳下了馬。由于及時轉(zhuǎn)了方向,馬兒向著背離人群的地方?jīng)_了出去,呂瀟也毫發(fā)無損的站在了那里。
“失禮了,委泱國公主?!崩钫皩螢t行了個禮,便馬上退到了阿寧的身旁。
呂笛跑了過來,拉住呂瀟左看右看:“這好端端的,怎么就讓馬兒失控了呢?”
語氣中帶著對豐禾國的責(zé)備,武夷此時也不好發(fā)作,臉色更加難看了許多。
這時,李瞻走上前去,說:“回豐禾王,呂殿下,方才抱呂公主下來之時,臣聞到一股異香。想必這馬兒受驚,是因為公主腰間的香囊?!?p> 武夷仔細(xì)瞧了瞧李瞻,剛才臨危不懼,反應(yīng)迅速,就讓武夷對他頗有好感,現(xiàn)在他一語道破馬兒受驚的原因,保全了豐禾國的顏面,更讓武夷覺得這個侍衛(wèi)氣質(zhì)不凡,于是他說道:“豐禾國泱泱大國,人才濟(jì)濟(jì),不知這名侍衛(wèi)可否褪下護(hù)具,讓孤瞧一瞧你的真容?”
李瞻那假皮并不透氣,若非必要不會帶著,今日有了護(hù)具,更是連之前的面具也沒帶。李瞻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武嫦先一步上了前去。
“你剛才那么勇猛,怎么還用得上這無用的護(hù)具?我且給你取了,讓父王記住你,日后也好論功行賞!”說著,武嫦便伸手去摘李瞻的護(hù)具。
李瞻伸手敏捷,武嫦雖來得猝不及防,卻也只是扯掉了護(hù)具的一角。
“三哥?”武嫦對武駟十分熟悉,僅露出的半邊嘴唇就能讓武嫦辯認(rèn)出那相似的長相。
李瞻知道瞞不住了,索性自己拽下了護(hù)具。一雙狹長的眼不似武駟那般兇狠,俊挺的鼻;涼薄的唇卻是像極了。他是駟王殿下!眾人都大吃一驚,原來是駟王殿下救了呂瀟??删驮趧偛?,他們曾親眼目睹了武駟的離開。
“這是怎么回事!”武夷頓時感到自己被戲弄了。說話間,侍衛(wèi)們已經(jīng)押住了“武駟”。
呂瀟剛從馬兒的震驚中緩過來,這會瞧見救她的人竟然是“武駟”,心中不由欣喜,可侍衛(wèi)們的舉動卻讓她摸不著頭腦,她正要上前為“武駟”辯護(hù),阿寧卻搶先一步。
“父王!”阿寧不顧腳傷,來到武夷身旁跪下,“他是李瞻……”
“你是李瞻!”武夷之前見過他,可不是想這個樣子。武夷最討厭有人瞞著他做事,此時的聲音帶上了憤怒。
“……是”李瞻一直跪著,沒有抬頭。
“怪不得阿寧執(zhí)意要你留在宮中,之前沒有細(xì)問,現(xiàn)在想來原是為了駟兒?!蔽湟暮藓薜卣f道,心中想著:阿寧果然在意武駟。
李瞻一下抬起了頭:“臣并非有意欺瞞,看在臣尚有功在身,臣只求大王不問罪,宮中留一職。”
武夷聽了他的話,微微瞇起了眼,那主持執(zhí)意留下這小子,到底是何意?
這時,武駟他們回來了。
“父王。”行過禮,武駟就看到了李瞻,他面上什么遮掩都沒有,讓武駟驚出了汗。他下意識去看阿寧是否安好,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去想之前可能發(fā)生的事。
“駟王殿下。都是阿寧的錯?!卑幫蝗幌蛭漶喰卸Y,只是還沒下去武駟就扶起了她?!八欣钫?,與殿下長得別無二般,我私帶他入宮,瞞而不報,實在不該……”
阿寧這是要自己擔(dān)責(zé)了。武駟不擅長演戲,但他還是依著阿寧,故作驚訝地看向李瞻,“啊!你竟然和我長得這么像!聽說你在阿寧身邊當(dāng)差?幫我照顧好她。”說著,大力的拍了拍李瞻的肩膀。
李瞻會武功,但這一拍也讓他難以承受。他忍住劇痛,對武駟行禮后說:“我會的,以性命之名?!弊詈蟀刖湔f地實在輕聲,只有武駟聽到了。
武駟的拳頭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或許是武駟的表演過于做作,頓時氣氛變得尷尬。好在長公子武盈突然關(guān)切地詢問呂瀟的傷勢,倒是將話題巧妙地轉(zhuǎn)開了。
武夷細(xì)瞇起眼睛看著李瞻,后者面無懼色。也算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武夷想。至于相貌,雖沖撞了王室,可武駟尚不是儲君,若是以樣貌處決他,難免朝堂上諸多非議……
“功過相抵。”武夷終是開了口。
眾侍衛(wèi)聽此一言,整齊地收了長矛。
武夷走了,眾人也散去了,此時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常娘娘那里,武駟,阿寧和李瞻都被傳喚了過去。
“李瞻,你抬起頭來我看看?!背D锬锫曇粢蝗缤?,阿寧卻知道她這是生氣了。
聽到這聲音,李瞻本能的抬起了頭,也許是大殿內(nèi)有些冷,他覺得自己的肌肉正在止不住的顫抖。
“果然和我們駟兒有些相似?!背D锬镄χf,“阿寧留你在宮中,我竟沒有想到里面還有這層原因?!?p> “母妃,李瞻之事非同小可,我想查明……”阿寧話還沒有說完,常娘娘就打斷了她。
“世上竟然有這么巧的事情,偏偏他與駟兒長得一模一樣。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背D锬餃厝岬匦π?,“李瞻,不知你可愿意去駟兒麾下,協(xié)助他,幫助他?”
“母妃,我不需要他?!蔽漶啂狭艘唤z厭煩,“他沒有這個資格?!?p> 常娘娘收回了笑容,注視著武駟,很久很久才移開視線,“罷了,你們退下吧。今日之事,我會有所保留,你們也不必?fù)?dān)心李瞻的安危?!?p> 說著,她像是要休息了,由幾個宮女領(lǐng)著去了內(nèi)殿,留下三人在殿上。
“我送你回去?!蔽漶喯乳_了口。
“不必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與李瞻一道回去就好。”阿寧用不咸不淡地口氣說道。
李瞻聽了,雖默不作聲,卻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阿寧左側(cè)靠后的位置。
“……”武駟心中一陣鈍痛,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和阿寧走到了這一步,“我不方便入宮,幫我照顧好她?!?p> 這話是對李瞻說的,阿寧想起今日兩人一同前去打獵,心中生出了好奇,不過很快就放下了,既然兩人都沒有要說的意思,那就是她不必要知道的事。
今夜,阿寧和李瞻各懷心事,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