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帶風(fēng)傍晚，又是一天勞作，四方樓后廚。
“老張，你吃面條能不能別禿嚕，我聽著心煩?！?p> 陳不修一只手啃著個豆沙饅頭，另外一只手來回摩挲著一個初具輪廓的木頭馬車，有些地方料是新近手指摩擦地多了，泛著沒包漿的賊光。
有些煩躁的陳不修自是影響不了老張吃面的興致，吃面不禿嚕，他能香嗎？
聽到陳不修的埋怨，老張用筷子后頭墩了兩下桌面，開口教訓(xùn)陳不修。
“暫不提別人，那群修士走后，縣衙捕快也都差點刨地幾尺，你小子自己都過去看了幾遍了，你說你還能找到個啥?！?p> “就是，老張說的沒錯，雖說有些燒地慘了，但沒看到小西瓜大小的。那些人啊，可憐啊，燒的不像樣?！?p> 四方樓里洗菜的婦女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話。
“許大嬸，我都用幾頓白食做條件，問了咱們鎮(zhèn)出去的大山哥了。那個紅衣娃娃音出劍了，說是連眨眼功夫都不到，就滅了幾具尸體，不知道趙大叔和小西瓜在不在里面，呸呸呸，肯定不在?！?p> 說完，趕緊敲了三下木頭桌子，自我安慰。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p> “老張，你說，為什么那紅衣娃娃音不早點來？”
把剩下一口的饅頭直接塞進嘴里，連陳不修自己都覺得剛剛這句話說地沒腦子、沒營養(yǎng)、沒水準(zhǔn)。
“小兔崽子，這世上很多人有故事，有些故事聽聽過癮，有些故事聽了要命，趙瓦匠的故事聞著就很危險，不談為好啊?！?p> 老張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湯，還不忘叮囑一句。
“記得去喂馬?！?p> “老張，我想去修個真，以前總聽你說吹呼這個仙緣、那個洞天、還有什么登天之地，你說我去哪里尋個仙緣?！?p> 陳不修自然沒有立刻去喂馬，手里把弄著木馬車，嘴里還不忘嘟囔。
“我要是有紅衣娃娃音修士那兩把刷子，也不會讓這些人燒死，就算趙大叔和小西瓜有危險的故事，我也能護得住他們?！?p> “陳不修，我看你又是皮癢了是吧，這幾天知道你擔(dān)心小西瓜，就沒修理你，還修真、尋仙緣？老張，你告訴告訴他，這修真有多危險。連我這四方樓屁大個地方，他還操弄不明白呢，一天天還有臉自稱掌柜的，這廢料哪里能要？”
老板娘陳翠，五指攢飛，算盤珠子打地亂響。
“翠娘，怎么哪里都有你，我這是幫大家把把老張的斤兩，我要是廢料，還不是隨你，還不是這些年你教地不咋地……親娘，有事用嘴，別動手！”
陳不修說完，看著陳翠有準(zhǔn)備動手地可能，趕緊閃到另一旁，幫著大家收拾碗筷。
“你覺得有紅衣修士的修為就一定能護得住趙瓦匠他們？那得看這秘密有多大。修真路上，有多少人走下來，最后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唯一覺得在身邊能信得過的，不就是那么一身修為嗎？偏偏可笑的是，你這努力了半輩子的修為或許還扔不上臺面?！?p> “不過紅衣修士也算是有兩把刷子了，看那服飾裝扮，八九不離十是‘中央無極，四維上宗’之一——極火宗的真?zhèn)鞯茏恿?，一個金丹娃娃，嘖嘖，看那飛劍，地火洞天也真是財大氣粗。”
“呸，還金丹娃娃？老張你上去能走幾招？嘖嘖，看那飛劍，干你個老不正經(jīng)的，估計連個放屁的勁都不用使?！?p> 老張這剛嘖嘖完，立刻有人跟著沒臉沒皮、葷素搭配地哄起來了。
“你們懂個屁！是的，你們的確也就懂個屁！”
老張毫不示弱，還帶著點得意，晃動著翹起來的腿，這些市井人權(quán)當(dāng)樂呵的話接連而發(fā)。
“天地一方磨刀石，專鍛世間麒麟子?！?p> “好鋼得看你怎么用，在這天地世間的磨刀石上來回這么出溜兩下，鬼知道你磨出來什么刀，殺人刀？其它狗屁刀？不磨不中用，一磨再不是什么純情少年郎嘍。”
“況且他娘的還得一路不嗝屁，等那金丹娃娃以后能夠捕到第一縷道音，那就算是妥妥地進了高粱地了?！?p> 言道此處，這老張一副癡迷留戀的表情，在陳不修看來，幸好本掌柜早已百毒不侵了。
“老張，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幫我介紹個仙緣，也好以后能找到小西瓜，也許順便也能找找其他人。等我進了你說的那個高粱地以后，江湖報號，有你一份?！?p> “那你想當(dāng)什么刀咧，千萬別和我扯，你想當(dāng)執(zhí)刀人，或者你就是那磨刀的人?！?p> 啊咧……
陳不修一臉黑線。
……
月圓，云遁，這落日大陸的秋意，稠了那么幾絲。
雙羊鎮(zhèn)，這個凡俗之人眼中，落日大陸南麓、地火山脈以北、大宋王朝治下、極火宗厚德堂勢力范圍的小鎮(zhèn)，有著別于煙水江南的呼吸，樸實而堅忍。
這幾天屬實忙壞了，鼾聲此起彼伏，陳不修倒是有點失眠。
有困意卻也睡不著，睡不著偏沒有精神做什么事，案頭還放在沒雕完的木馬車，起身掌了燈，又感覺沒什么事情做，轉(zhuǎn)身又吹滅了。
“老張大哥，這楞小子心思活了，可咋辦啊？”
老板娘陳翠這幾句話，明顯少了平日風(fēng)里來火里去的陣勢。
“你看，這么晚了也不睡覺，不知道又在瞎折騰啥？”
“心思活了，心井也就進了瓦礫塵埃了，想重歸寧靜，難了。不修的眼睛是個問題，這對招子，如果進了這一勺燴的污濁亂世，太惹眼了?！?p> “老張大哥，你咋還說到讓不修進什么濁世了，我這四方樓在周邊也是有點名氣的，這小子不是一直想當(dāng)掌柜嘛，我可以提早讓他接班啊?！?p> 陳翠聲音明顯高了幾度，這手也在圍裙上來回摸了幾下。
“他想當(dāng)掌柜不假，關(guān)鍵是你這四方樓太小了啊?！?p> 帶著點感慨，老張手順地想從腰帶里拔出許久不抽的煙袋，拔了一半又塞回去了。
“不抽了，也許這方天地也需要個掌柜呢？”
“我知道這小子平時鬼主意多，而且正的很，腦子里面趴個倔驢，有些話也不喜歡和我說，若真是要去修真，我怕對不住他的母親啊。”
“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