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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士

第四章,人情

宋士 何日月圓 3245 2020-02-21 15:26:08

  人情如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過了幾日,金銀像是在地里長出來一樣聚攏到德福樓里,各方勢力也看到了這滿是油水的金山。

  話分兩頭,吳主事這才下了心思,這邊得了股份文書也不敢獨吞,慢悠悠的在客廳做了半天向府衙后宅走去,順手捎了半壇新酒……

  這縣衙自古是大門四面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森嚴的府門向來攔得是小民生計,可攔不住鄉(xiāng)紳仕宦。

  吳主事自是打個眼色便有人進門通告,這昭化知縣叫王元和,原是隔壁鳳翔府出身,北地多年戰(zhàn)亂,抗遼抗夏,是人心散亂,讀不得幾本圣人文章,全靠當今仁宗念北地士子不易,得了這么一套官身。

  不過這王知縣,卻是人情世故的一把好手,從不與治下鄉(xiāng)紳為難,與上官也是關(guān)系極佳,在這昭化知縣的位置上待的是如魚得水。

  今日聽聞吳主事來訪,便在客廳奉了茶招待,吳主事這人也有意思,一炷香時間過去,也不說正事,只是說德福樓新出了幾壇好酒,請大人品鑒一番。

  王知縣細細端詳一番便知有花銷來了,給個眼色,吳主事從袖口掏出文書,湊過去在王知縣耳旁一陣細語。

  “本縣才知道治下有如此好少年,吳主事,你打個招呼,在本縣治下這等好兒郎可受不得委屈”王知縣說完便回后衙去了,只是桌上留了幾分水漬,卻是分明了利益。

  王知縣得一成五,各方主事一成,底下的差役小官全當縣衙福利的半成紅利,算是縣衙收下了這份投名狀,也給與了德福酒樓護身符。

  吳主事這邊卻有些不滿,不過也毫無辦法,只得回了私宅,立了帖子,請各位主事一聚……

  城外軍營里趙都頭卻是經(jīng)過了幾日艱難,終是恢復(fù)了過來,能喝幾口稀湯,得知事情往來,便強忍著不適,讓人攙著去了指揮使衙門,謝了孫指揮的恩情。

  孫指揮對部下也是直爽,扶著趙都頭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與旁邊的文書商討著這城中德福樓的文書,孫指揮仍是游移不定,怕遭了陰招。

  這生人的錢怕是不好收,不過這手下兄弟的救命之恩卻是不好報償,旁邊的文書卻偷偷湊過去,說了縣衙里最近可是大方了許多,對德福樓極是照顧,說罷就退到一旁。

  孫指揮這才明了過來,若是遭人暗算,自可拖昭化縣那幾頭老狐貍下水,心里算是有了主意。

  自此,縣衙里最大的兩方勢力默許了對德福樓的保護,德福樓在這小小的昭化縣城里可謂是風(fēng)生水起,沈元這人也是懂規(guī)矩,每逢初一十五,幾壇酒,幾封銀子,按時按點,與縣衙和軍門都是極為的熟稔。

  兩個月一晃過去了,德福樓這日卻出了事故。

  “這菜里怎么不干凈,我昨日吃了回去,拉了一宿的肚子,你這店家,忒是不地道,想必定是做了虧心的生意”門外多了幾個吃酒的食客,尖嘴猴腮的臉上點了兩顆痦子,煞有介事的指著盤里的蒼蠅叫嚷著。

  沈元這邊坐在柜臺打著算盤,聽了響動準備起身過去,身邊的活計極是伶俐,俯身過來“族兄,你這幾日總在外面走動,店里可少不了這街上的潑皮來攪擾”

  “吳班頭可曾關(guān)照?”

  “吳班頭倒是常來照料,只是這門外邊可有竹春樓的活計盯著,這吳班頭一到,幾個潑皮便快快的從門外去了竹春樓,極是難纏”活計氣憤的說著,想必是怕族里的一份產(chǎn)業(yè)受損。

  沈元這才明白其中的道道,竹春樓可是綿州的員外生意,想必是近幾日遭了德福樓火爆生意的排擠,咽不下這口氣,來壞人好事,卻也怪不得吳班頭,這綿州的李員外雖不是官身,卻有幾個任官的子侄,頗是難纏。

  沈元過去掏幾個銅錢丟在桌上,只是笑嘻嘻的說道“各位的來意在下曉得了,不過今日的事卻不是各位能做主的,今日各位的菜錢我請了,順帶請各位給員外帶個話,今晚德福樓一聚,有天大的好事”

  幾個潑皮有眼色已經(jīng)準備離去了,卻有一兩個刺頭不甘心還想鬧事,沈元招了招手,有人拿了腕粗的木棒出來,極是蠻橫的將這幾個趕出去了。

  沈元朝大堂一招手“諸位朋友,這幾日是我德福樓處事不周,讓各位看了笑話,今日我請各位一桌一個小菜,望各位海涵”

  說罷都是叫好的喝聲回蕩在大堂里,這二樓角落里吃飯的幾位大漢卻是走茶馬的鹽商,各個膀大腰圓,做的都是萬利的生意,深山密林里說不得這走鹽走茶的是商是匪。

  “大哥,我看這小掌柜有幾分成色,是塊好料子”喝酒的王二麻子說道。

  “是有幾分意思,吩咐下去,日后我這幾支隊伍就在這里落腳,不過可要小心,我們做的生意可是掉腦袋的,嘴上嚴實些,別漏了風(fēng)聲”領(lǐng)頭的段彪臉上橫拉著一道刀疤,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

  這些人經(jīng)營的多是從自貢,云南往吐蕃運茶鹽的生意,手上都是有幾條人命的惡漢。

  及至傍晚,德福樓二樓清凈的雅間里,坐了一桌八九個錦緞衣裳的員外,沈元只在一旁坐著打量,。

  今日請的這些有的是本縣的大地主,手底下牽扯著幾百人的佃戶,有的是綿州的仕宦人家,有的是利州的豪商。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把好酒的消息傳到蜀地各州,甚至今日還來了一位播州的商人,明顯是土民的代表,顯然沈元有些低估古人的眼光和智慧。

  今日來的有江卿世家的代表,有各地豪商的門客,亦有土民的客商,說話間人聲鼎沸,談的是各地風(fēng)俗,小道消息,倒是讓沈元開了眼界。

  “顧員外,這蒼溪今年的水患可要持續(xù)不少日子了,想必你手底下多得是錢財進賬,恭喜恭喜”利州的楊員外拱著手向蒼溪的大地主敬著酒。

  顧員外這邊也是喜笑顏開的接了過來,笑罵一聲“哪有你楊三郎走鹽茶的進賬爽快,我這鄉(xiāng)里遭災(zāi),心里可是不好受”

  都是山里的豺狼虎豹,此時卻裝的好似悲天憫人,沈元也是看的有些趣味。

  “各位,各位,今日可是沈掌柜的局,這沈掌柜雖然年輕卻是有一把生財?shù)拿钍?,我們今日來此,都是來借東風(fēng)的,敬沈掌柜一杯?!北距l(xiāng)的黃員外卻是幫扶著同縣的新貴,說著便走了過來。

  沈元雖知這在坐的各位走的怕都是場面話,也不得不上前謙虛幾句。

  “謝各位賞臉,前幾日在下不懂規(guī)矩,奪了楊員外的財源,今日趁著給楊員外賠罪的機會請各位過來商談一樁上好的生意”沈元先是給楊員外敬了一杯,再向在場的大人物說明了今日飯局的目的。

  “哪里哪里,沈掌柜心胸寬大,倒是我枉做小人了”楊員外也是接茬,看上去得了面子也是好過了許多。

  順勢,沈元說明了他的兩種酒業(yè)分銷計劃,一是將整個蜀地分為數(shù)個片區(qū),一人一片,分銷酒業(yè),德福樓這邊收的只是代理費用,及每一壇酒三成的抽成,至于各地怎么賣,全憑各人本事,同時透漏了愿意出售一部分股份的意思。

  正在這時,劍門軍來了趙都頭說是送來了知縣大人的題字,各方上前敬了酒水縣衙的屬吏才上前展開,卻是玉園春三個大字,算是給這新酒定了名字。

  各方人馬這才明白,這小小的德福樓受到了昭化縣和劍門軍的庇護,想必是各位大人都有一筆紅利,才收起了想“買”走配方的心思。

  趙都頭這人極是直爽“沈賢弟,謝謝你救治了老哥的箭傷,若是沒有你,老哥怕是要去閻王殿走一遭,別的哥哥不說了,這利州府下多得是哥哥的兄弟,你有事招呼一聲,必讓你吃不了虧。”

  “我占您便宜,叫一聲趙老哥,都頭劍門軍保這幾縣平安,我做些該做的罷了,只是您多來照顧照顧生意就感激不盡”沈元這么說著,卻招呼人搬來凳子,讓出了首位。

  只是見趙都頭仍有話說,便湊過去嘀咕了幾句,便知道這劍門軍常與山民做捉迷藏的把戲。

  雖然互相早有了默契,不過難免受傷,想必是打上了酒精的主意,正是拉近關(guān)系的好機會,便商定了酒精的供給也不說錢財?shù)氖?,趙都頭看上去是高興極了,連說話也大了幾聲,惹得桌上的人多看了幾眼。

  一晚上觥籌交錯過去,終是談妥了生意,本以為火藥味十足的飯局卻顯得極是和諧,縣衙早已聯(lián)絡(luò)了自己的靠山,軍門這邊也有自己的門路,和各位來客商定了分子,沈元在中間或是出主意,或是敬酒,留住了德福樓兩場的份額,算是在這蜀中打開了門路。

  沈元此時早已醉醺醺的準備去休息了,卻不料利州的楊員外聯(lián)絡(luò)了幾個熟客過來提了這德福樓的菜譜是否能轉(zhuǎn)讓出去。

  沈元這才知道大宋的炒菜原沒有后世流行,多是開封才有幾家大酒樓風(fēng)行,這小地方卻沒幾家店面能做出這等風(fēng)味,不過這與玉園春的生意不過是小事,最后以半賣半送的方式給了出去,這才算了事,既然各方已經(jīng)談妥了利益,便由沈元送出了門。

  沈元半夜一個人在大堂沉思這一日得失,長長地出了口氣,總算是打開了局面,以德福樓小門小戶的家業(yè)終是無法長久的獲利,借由縣衙和軍門的勢力總算將這滔天的金銀撒了出去,也消除了禍根,算是因禍得福,今后在這蜀中必是極為方便,有了一分立腳的余地,想著想著變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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