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連懷中抱著琉璃盞,葉沉肩上扛依舊昏迷不迷的秦艽,以及默默隨行在洪連身旁的巖陀四人回無區(qū)的路上。
除了巖陀,其余二人皆是滿臉困惑的神情。
因為,啟舜帶著江城消失不見的時候朝他們冷笑著扔下了一句話,他猖狂的模樣已然把自己凌架于神仙之上了。
“沒有人會盲目充滿善意的,就連神也不例外?!?p> “你們只不過是施了肥的作物,他們等著最后大豐收而已?!?p> 洪連摟著琉璃盞走在路上,眨了眨眼,施了肥的作物???這啟舜,什么鬼比較,作物?就不能說些人話么?就生怕我聽懂了?
一旁苦思冥想的葉沉壓不住心里的疑惑,到底是年紀小,有些什么事情總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就算此刻他知道或許另外兩人也給不了他什么好的解釋,但是這不懂的還是要問出來,不然憋在心里又想不出來煩躁的很。
“剛剛那個啟舜說得什么鬼話?洪侍者你聽懂了么?”
葉沉雖然問的是洪連,但雙眼卻是緊巴巴的望著蔣侍者,他當然知道,這洪連肯定也是沒懂,他都不懂,洪連怎么可能聽得懂?
所以他能求助的悶不做聲心有大智慧的蔣侍者。
洪連胡謅了一聲,“聽懂了啊,葉堂主這是沒聽懂?不會吧?”末了,洪連還神情復(fù)雜的打量了一番他。
葉沉瞧著洪連這副欠揍的模樣,先前兩人在譚府時它可是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嘲諷他,這也不知是誰給她壯的膽,敢這么直言不諱的懟他了。
他冷哼了一聲,“瞧不出來洪侍者原來這般聰慧,這種稀奇古怪的話也能懂?”
“是的呢,就剛好比葉堂主聰慧了一丟丟?!闭f著洪連用小拇指掐了一點點小拇指的頭,囂張的伸到葉沉眼前,似乎是打算將懟葉沉的這條路走到底。
被徹徹底底拂了面子的葉沉陰沉著臉,又默不作聲了。
見狀,洪連心滿意足的收了打趣的臉色,認認真真的同蔣侍者說起話來,“蔣侍者,等下我們一同將這琉璃盞送回去吧?”
一同去是假,解了她心里的疑惑才是真。
那啟舜說的鬼話她自然沒有聽懂,但是她知道蔣侍者這般聰慧的頭腦肯定是聽懂了,方才打腫臉充胖子的形象已經(jīng)抖了出去,這會肯定不能在葉沉在場的時候發(fā)問,要不然她多沒面子啊。
聽言,巖陀輕輕的“嗯”了一聲。
三人行走之間,洪連又想起小姑娘魂飛魄散之事,她只身擋在神像之前,明知道會被灼傷還不肯離去,就好像是沖著魂飛魄散去的。
而且說來奇怪,好像是她一消失那躺著的男童就瞬間回魂了,冥冥之中就像是那姑娘促使的。
洪連指尖微微摩挲著懷中剔透的琉璃盞,默默思忖,好像聚魂并不是將魂魄放入琉璃盞中讓其凝聚這么簡單,要不然那男童的游魂為何一直遲遲聚不成?又為何在小姑娘消失后驟然聚成回魂了?
難不成這里面還有一些聚魂所需的契機?
那也就是說,藥神君尋來的琉璃盞聚魂的那個人并不一定就能如此簡單的聚成,也是需要犧牲一些什么作為代價的。
所以,那魂也極有可能并沒有聚成。
洪連頓時覺得腦子亂得很,這冥冥之中的胡思亂想與她生前的身份沒有絲毫干系,她縷得越清楚好像就越來越亂,什么事情都摻雜在一起,像是有頭緒又像是無頭緒。
自己順著思慮尋去,要么是找到一個斷了的線頭,線索撲了空;要么就是堵死在一團思慮纏成的線團之中,怎么繞也繞不出去。
良久,洪連放棄了思考,只一個心思想著待會問問蔣侍者那逃跑的啟舜丟下的話究竟是何意。
待到入了無區(qū),因洪連和巖陀先行一步去往藥神府,就把葉沉和他身上扛的那位給一起留下了。
葉沉站在繼邪堂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兩人明顯是打算讓他送秦艽回去啊……
接著,在他仔細斟酌一番后他帶著秦艽偷偷的翻了墻頭。
呵,堂堂越非堂的堂主怎么可能會怕他們繼邪堂凡夫俗子?只不過這種能避免掉的事情就避免掉,秦艽現(xiàn)在這副半身不遂半死不殘的模樣指不定那些頭腦簡單的人又以為是他干的。
說是翻,其實只有葉沉是翻過去的,而秦艽是被他絲毫不憐惜的當成一團麻袋從一側(cè)“咻”的拋到另一側(cè)的。
但他心里沒有任何負罪感,待他獨自輕飄飄的躍過小墻頭時,就看見了轉(zhuǎn)醒后一臉幽怨的秦艽。
她橫眉豎眼的看著剛落地的葉沉,肩脊上的傷口因這重重一摔估計又裂開了,原本暗紅的白衣綢子周邊一圈又泛著新鮮的血色。
“你這是謀殺……”秦艽忍著劇痛咬牙道。
葉沉頭一歪,冷笑道:“反正也殺過一次了不是么?”
末了,葉沉步步緊逼,道:“反正你是神仙又不會死的,對吧?”
自從葉沉知道她是神仙的這個身份,每次見面少不了要用神仙的這個身份來嗆她幾次。
秦艽心虛的退了兩步,閃爍其詞,“怎么?神仙還要受歧視么?”
“不,神仙我并不歧視,我只是歧視你,只不過……剛好你是個爛神仙。”葉沉嘴角冰冷的笑意越來越大。
而秦艽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么了胸口突然悶得慌,一股氣憋在那里,出不來也進不去,她滿臉漲紅的看著挑釁的葉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良久,從口中直接噴出一股鮮血,紛紛揚揚的散在了空中。
接著她整個人無力的焉了下去,最后還死死憋住一口氣,對葉沉虛弱的罵道:“你他娘的罵得這么直接生怕我聽不懂么......”
說著,絲毫沒有給對方回話的時間整個人又昏了過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房門前。
葉沉:“......”
原本葉沉看她口噴鮮血,心里募地一緊,而后見她還有閑情逸致罵人,這緊張感瞬間就消失了。
他俯視著秦艽,朝她身體輕輕的踢了幾下,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接著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嘴上雖然是得理不饒人,但還是皺著一張臉抱起了秦艽,朝她的房內(nèi)走去。
皺著一張臉幫她掖好被子,皺著一張臉給她渡力療傷,最后皺著一張臉離開了。
就仿若特別不情愿才去抱她的,去掖被子,去幫她療傷。
就好像,皺著臉就能掩飾著他心里的真實想法。
葉沉自欺欺人的想著,他才不是一臉情愿去救她的。
他是很嫌棄很嫌棄很嫌棄的才去弄的。
怎么可能,一個昔日對他非打即罵的仇敵他心里竟然還有一絲心疼?
死都不可能。
回到越非堂的葉沉這樣固執(zhí)的想著。
而此刻在藥神府中。
洪連仰仗著蔣侍者的瞬移法術(shù),兩人這邊剛與葉沉分開,下一秒就出現(xiàn)在藥神府的門前。
還是和先前一樣,木門緊閉,上面偷偷的長著幾朵白色的菌菇,和片片青苔。
兩人悄悄的進了門,踩著院中的卵石路上往屋內(nèi)去,待到兩人越走越近的時候,聽到屋中傳來一陣低語聲。
藥神府一直只有藥神在這居住,但藥神君在閉關(guān)中,那此刻在屋中的人是誰?
巖陀連忙攬著洪連往一側(cè)躲去,兩人偷偷倚在窗柩下面,聽著屋內(nèi)之人的談?wù)摗?p> “這是即將完成刑罰要入輪回的橋人名單,你看看。”說話之人是一個蒼老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一陣窸窣聲后,洪連想著應(yīng)是另一個人接過了那名單,她心里不禁納悶,莫不是藥神君已經(jīng)出關(guān)了?要不然什么人會在藥神府內(nèi)議事?
但接下來聽到的回答卻否認了洪連的猜測。
因為回答之人是一個孱弱喑啞的女聲。
“行了行了,婆子我暫且收著吧。不過以后這藥神君的東西莫要往婆子這里遞了,婆子又不是他的老媽子。”孟婆皺著兩道稀疏的眉毛,不情愿的從那人手上接過那物,又嗆聲道:“怎么?占了婆子的窩,婆子就成他的人了?”
洪連雖說沒見過孟婆,但在無區(qū),上了年紀的老婆子想也不用想只有那奈何橋旁日日夜夜熬湯的孟婆了。
聽著語氣,孟婆與藥神君的關(guān)系似乎有些微妙,洪連抬眼望著蔣侍者,想著能借著眼神交流傳遞自己的看法。
但是兩人絲毫沒有一點默契,蔣侍者一直低頭,像是在思忖著什么,根本沒有接收到洪連的略有心得的目光。
洪連輕輕戳了一下他的手指,閃著大大的眸子,傳音道:“你在想什么?”
聞言,蔣侍者才緩緩抬起頭,他將修長的食指輕輕地豎在自己的薄唇上,復(fù)而又指了指里面正在說話的兩人,示意洪連噤聲聽里面的人說話。
洪連輕輕的撇撇嘴,最后還是乖乖的待在一旁不作聲響。
那個男子又道:“只是藥神君一直在閉關(guān)之中,橋人投胎之事須得藥神君過目一二,這不是因為孟婆神你住的近些,等到藥神君出了關(guān)必定能第一時間將這名單轉(zhuǎn)交于他手中,麻煩了?!?p> 孟婆幽幽的長嘆了口氣,“真當婆子時時刻刻守著藥神君吶?婆子是陰府的人,干得都是陰府熬煮湯水之事,不是你們無區(qū)的看門之事。”
就連洪連都聽出來了,這孟婆神神分明就是暗戳戳的說另一人是看門狗。
她又萬般急切去找尋蔣侍者的目光,但蔣侍者一沉思就處在一個心無旁騖當中的狀態(tài),根本察覺不到一旁其他的事情。
無法,洪連輕輕地拽了拽他的手掌,想和他說話。
但是蔣侍者卻頭都沒有抬,反手將她的手給握住,捏了一下,傳音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我們先聽他們講完,好嗎?”
洪連要炸起來的毛發(fā)又被蔣侍者柔情似水的語氣給慢慢捋下去了。
她哼哧哧的軟了下去,真真正正打算乖乖的聽里面的人的對話。
但有些事情是這樣的,在你準備要去在意的時候你在意的那個東西它就消失了。
此刻,屋內(nèi)的兩人完成了一段并不友善的交談,忙著去奈何橋的孟婆神打算要離開。
就在此刻,洪連懷中的琉璃盞一個沒拿穩(wěn)滾落了下來,正巧滾到屋子的門口正前方。
琉璃盞周身散發(fā)著的寒光道道晃著屋內(nèi)兩人的眼睛,他們聞聲立馬走了出來,邊走還邊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