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連尷尬的望了一眼蔣侍者,只見蔣侍者即刻牽起自己的手大大方方的起身站了起來,向門口慢步走去。
仿若他們倆才是這屋子的主人,此時正一臉和善的去迎接那兩位氣勢洶洶的“客人”。
巖陀沖那中年男子躬身施禮,淡淡道:“局長?!?p> 然后他又微微向旁邊一臉驚詫的孟婆神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孟婆神也微微點(diǎn)頭示意回應(yīng)著。
站在巖陀身旁的洪連雙目圓瞪,神情震驚的看著那個中年男子。
局長?這人是總管局局長?讓丹姐萬分忌憚的總管局局長?
只見他一身墨色的衣裳,人高馬大臂膀壯實(shí),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生前不是個披胄戴甲的大將軍就是個帶兵操練的武將。他不茍言笑的嘴角留著兩綹小短須,此刻他身子站直的時候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都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進(jìn)的冰冷氣息。
洪連不禁油然而生出一陣懼意,連忙往巖陀那邊靠了靠。
果然,丹姐怕總管局局長是有原因的,自己就這樣與他面對面站著都有些腿軟,更不要說被這么嚴(yán)肅的人給訓(xùn)一頓,恨不得立馬就跪下去磕頭認(rèn)錯了。
但好死不死的是,蔣侍者還特意上前了一步,順道將她往前帶了帶,為一臉嚴(yán)肅的局長介紹道:“這是洪連侍者,我——我們繼邪堂的橋人?!?p> 末了,巖陀看著洪連若有所思。
他怕,萬一洪連不喜歡這樣格外的稱呼,無形之中又給了她壓力。
許是處于一個這么肅靜緊張的環(huán)境下,洪連根本沒有聽出巖陀話語中那微妙的一頓,也沒有接收到他略有惆悵的眼神,她立馬端著丑媳婦見公婆的拘謹(jǐn)和乖巧,向局長輕聲細(xì)語道:“局長好?!?p> 如此這么溫婉的嗓音一出洪連的嘴里,她自己本人都有些驚詫,這個局長氣場真強(qiáng)大,站在他身旁自己的嗓音都莫名像被人蹂躪了一番。
局長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淡淡的從她身上掃了一下,最后似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一幕又重新將洪連打量了一圈。
洪連順著他露出的一閃即瞬的訝異時望著的那一處看去,正是她與巖陀合握的雙手。
她都不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牽著的了。
就在這時,一旁眼尖多事的孟婆神也發(fā)現(xiàn)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她儼然換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之前的咄咄逼人,而是一臉壞笑的望著巖陀,“侍者找到自己的娘子了?”
到底是上了年紀(jì),孟婆神笑的時候,上瞼與下瞼都快挨到一起,臉上冒出來褶子和皺紋就更加多了,那雙瞇縫著的眼都掩不住從里頭透出來的八卦氣息的精光。
巖陀沒有接話,但他望著洪連嘴角不經(jīng)意間浮出的一絲笑意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接著他又開口解釋道:“剛剛巖陀無心要聽你們的交談,只不過是要來返還一物,便在剛上前來之時驚擾了二位?!?p> 蔣侍者撒起謊來可謂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得義正言辭,洪連聽了心里都覺得懺愧,雖說她這人臉皮厚,但是一旦扯起謊來臉蛋子立馬就心虛的紅了,萬般不自然,所以洪連不怎么會撒謊。
她心里嘆服,這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所以說高手之所以是高手,是在任何一個方面都要強(qiáng)于另外一些人的。
這要是此時嚴(yán)肅正經(jīng)的局長沖她問話,她不用一秒就得把蔣侍者的謊話給戳破了。
但那兩人似乎并不介意被別人聽了去,不,應(yīng)該是并不介意被蔣侍者聽了去。
尤其是好事多舌的孟婆神,她壓根就不將這事放在心上。
“無妨,也不是什么大事,侍者估計(jì)先前也知曉了,聽不聽得去都一樣?!彼郎啙岬碾p眸冒著八卦的精光,下巴朝洪連揚(yáng)了揚(yáng),對蔣侍者說道:”看樣子情愛這滋味侍者喜歡得緊啊,我說這些時日在忘川都瞧不見侍者的身影......不說了,婆子我要忙去了?!?p> 說著,孟婆神也不管身后之人的應(yīng)答,兀自就蹣跚著步子走出去了。
她經(jīng)過洪連的身旁,還格外仔細(xì)的打量了幾遍,似是要從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這也是洪連第一次見孟婆神,她原本以為孟婆神是個愛亂嚼別人的舌根子且愛聽些小巷子傳出來的一些八卦之事的老太婆。
但剛剛聽他們的談話才募地明白孟婆神的性子有些古怪,不僅八卦還氣性有點(diǎn)自大,話里眼里都有些瞧不起無區(qū)的橋人......
可這之后一見蔣侍者就笑瞇瞇的,搞得洪連又有些納悶了,難道說,孟婆神只是對局長一人這么嘴毒還是說只是對蔣侍者一人這么笑瞇瞇的?
未等洪連想出了所以然來,一旁嚴(yán)肅的局長掃到她懷中的琉璃盞,冷冰冰的開了口,“這物怎么被你們拾了去?”
“我與洪連在陽間接魂者時碰到的一個惡魂,手持這物,我們瞧著就有些不同凡響,便劫了來?!睅r陀眼皮都不跳一下,接著斯條慢理答道:“細(xì)問之下才知道原是從無區(qū)藥神府府上偷了來,劫都劫了,想著一并還回來,就碰見你們了?!?p> “那惡魂現(xiàn)在何處?”局長秉公辦案的開了口。
“此事說來話長,那魂者灰飛煙滅了?!?p> 蔣侍者是個慢性子的人,要真讓他從事情發(fā)生到結(jié)束完完整整的敘述一遍,估計(jì)要好一會兒。再加上了說得越多,扯得謊看出的破綻越大,于是,巖陀就自然而然的省略了。
局長似是因?yàn)榍罢叩脑?,也懶得去聽,臉上無波瀾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此甚好?!?p> 這一路交談下來,洪連一直都是秉承著做個長輩心里乖巧懂事的人一直默默的站在那里,不敢出聲。
待她把懷中的琉璃盞放回到原先放置的那塊桌角,再慢慢退到巖陀身旁時,只覺得突然有一道凌厲的寒光在她身上打量,她順著視線望了過去,就對上局長若有所思的臉,她心里募地一驚就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動都不敢動,接著又見他喉頭滾動,似是有話要說。
“洪連洪侍者?”
洪連的身子立馬就站得筆直,點(diǎn)頭應(yīng)道:“是?!?p> 雖然她心里怕,但這表面上的氣勢還是微微能撐一撐,不至于嚇得雙腿都要軟下去。
“好名字?!币娋珠L因嘴角帶笑而其上的小撇小短須微微顫動著。
此時洪連額頭上的青筋也一樣微微顫動的跳動著,她被他這強(qiáng)大的氣場嚇得不行。
突然洪連感覺自己微濕的手心中鉆進(jìn)一只干燥冰冷的手,那只手輕輕捏了一下她,似是在安撫著她的情緒。
洪連偷偷瞥了一眼,見巖陀調(diào)皮的沖她眨了眨眼,手里輕輕的摩挲著她的手背,就像是在順著她微微發(fā)顫的后背。
她心里倏然就安定了許多,那些做賊心虛的想法瞬間就煙消云散,反正有蔣侍者在這里,有什么好怕的?
“確實(shí)好聽。”巖陀替話都接不上來的洪連應(yīng)了這句話,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看向洪連的目光,轉(zhuǎn)而淡淡的看著面前的局長,“局長,我們已經(jīng)歸還了那物,就先告辭了。”
娘子這么不適應(yīng)局長的氣場,還不走人留著干什么?
說話之間,蔣侍者也不等局長做出回應(yīng),就牽著洪連輕飄飄的走人了。
洪連未反應(yīng)過來的被拽著離開,呆呆的跟著巖陀的步子。
也沒去管身后的局長是個什么神情復(fù)雜的眼神。
待兩人出了藥神府的門,呆呆的洪連終于有了反應(yīng),已然自己三步并著兩步拽著慢步的巖陀朝前走著,就差帶著他跑起來了。
她心里信誓旦旦的想著,這個總管局局長,她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了,這要和他呆上一日,整個人還不得被凍僵了?
要不是兩人偷聽被發(fā)現(xiàn),做虧心事再先,所以才面對這威武嚴(yán)苛的局長心里敲鑼打鼓,她用得著這么怕他?
一般不開玩笑的人講起笑話來,他人都不會認(rèn)為那是個笑話,定當(dāng)真話聽了去。
尤其是平時一臉溫柔的蔣侍者,也不像是個會惡趣味的常人。
可偏偏,巖陀就不是個常人,明明是個溫潤如玉的家伙,偶爾也是有個玩鬧的心性。
見洪連這般飛快的步子,被拽著走的巖陀臉上掛著輕笑,一時玩心大氣,他道:“洪侍者,小心局長他正在前頭等著你。”
洪連就這樣天真的被嚇住了,她立馬止住了向前的步伐,身體一動不動的眼睛圓溜溜的打量著周圍會突然出現(xiàn)的黑影,“哪里哪里?”
巖陀沒忍住,得逞般大笑了起來,繼而看到洪連轉(zhuǎn)過頭一臉幽怨的神情,他連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頭,“騙你的?!?p> 接著一路上,巖陀身上來自于洪連的幽怨死魚眼神就沒有消失過。
她一邊瞪著一邊戳巖陀的腰身,因?yàn)樗l(fā)覺蔣侍者的雙側(cè)腰身十分敏感,盡管隔著衣物但她只要輕輕一碰,他整個人的身子就會開始盡力的躲閃開來。
那種痛不欲生的酥癢的感覺,洪連今日要讓他嘗個夠。
“你還故意嚇我?”
“你知不知道那個局長長得一塊冰塊臉,都把我給凍僵了?”
“他那么嚇人,你剛剛還逗我?”
“看我出洋相你很開心是不是?說!”
洪連每說一下,手上就要重重的戳他一下,神色糾纏在一起的巖陀就會扭著身子躲開,但是洪連怎么會讓他躲開,她干脆兩手齊下,向他腰間撓去。
之后儼然變成巖陀在前頭輕飄飄的走著,洪連在后面氣喘吁吁的追著。巖陀用了法術(shù),但是洪連只能拼體力,顯然只能望塵莫及。
她一邊追著一邊還喊著:“你別跑,給我站??!”
“你欺負(fù)我!明知道我追不上還用法術(shù)。”
“你你你......站?。 ?p> 昏暗的四通八達(dá)的小巷中,偶有鎖魂鏈擦過地面發(fā)出的尖銳聲音伴著橋人們抑揚(yáng)頓挫的喊話聲,給寂靜的時刻攪上一攪。
但在這處,四下一片安靜,肆虐的傳播著洪連對巖陀無奈又生氣的喊話聲,那一抹輕盈的白影朝前蹦跳地追著更前頭的那抹青衣。
洪連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記得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是這樣你追我趕,像現(xiàn)在這樣開心的打鬧。
她覺得,要是能一直和蔣侍者這樣打鬧下去也是一個不錯的生活。
過了很久,她也已經(jīng)追了很久,但前方氣人的青色身影與還是一直她隔上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洪連氣得詞窮了,她直言名諱道:“蔣巖陀!”
似是這一喊有了成效,洪連見蔣侍者的身影頓住了,她立馬帶著得意的神色跑了上去,待走到了近處,瞧見的眼前的事物,她剛想發(fā)作的情緒瞬間就焉了下去。
因?yàn)?,眼前赫然出現(xiàn)的是洪連先前對巖陀失約的那個地方——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