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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韓國做私人偵探

四十四

他在韓國做私人偵探 鐵蟈蟈 2649 2020-04-20 00:02:15

  老人失去了那種神奇的活力,像一株死氣沉沉的枯樹,骨瘦如柴,皮膚上積滿丑陋的褶皺,只有那雙眼睛還保持著一點可憐的靈動。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像門前老棗樹上那只秋蟬,誰都看出他已經(jīng)時日無多。

  王巖看著老人點點頭。

  老人說:“我能做的都做了,天一亮你就可以走,半個月內(nèi)要戒煙酒,忌葷腥,還要注意別讓傷口沾水?!?p>  他說完看了盧大雙一眼,想了想又說:“還有就是節(jié)制房事,傷口裂開可不是鬧著玩的。”

  盧大雙一直低頭不語,老人又看了她一眼,起身慢慢向外走,石頭伺候著隨他出門。

  第二天起風(fēng)了,雖然烈日灼熱,但是強勁的風(fēng)揚起塵沙,讓天空瞬間暗下來。盧大雙拽著王巖坐到車后座,攥著他的手,緊緊依著他,兩個人一聲不吭地等著石頭上車。

  在烈日照耀和強風(fēng)吹拂下,老人的兒子兒媳瞇著眼,低著頭,頭發(fā)蓬亂,很不耐煩地聽石頭說教了十多分鐘。

  王巖笑了:“我認識石頭這么久,好像還從來沒見他這么啰嗦過?!?p>  盧大雙的下頜壓在他的肩膀上,眼睛望著車窗外,也笑著說:“你猜他在說什么?”

  王巖說:“肯定是威逼利誘,讓他們對老人好一點,你也看到了,老人生活得并不愉快?!?p>  盧大雙說:“這種事不是應(yīng)該講道理嗎?”

  王巖冷笑著說:“道理誰都懂,不需要講,你以為他們真是不懂道理?”

  盧大雙使勁搖了搖頭,下頜在他衣服上蹭來蹭去,吃吃地笑著說:“你這衣服多長時間沒換了,一股油哈喇味,到了首爾我去給你買套新的。”

  王巖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你想讓我死的時候體面點?”

  盧大雙用拳頭狠狠打了他一下,又啐他一口,然后緊緊靠住他,仰著臉說:“你就不能跟我說點好聽的?”

  王巖聽她這么一說,反倒沒話了,歪頭看著車窗外。石頭的表情越來越嚴肅,重重說了最后幾句話之后,走過來拽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他擰動車鑰匙發(fā)動汽車,伸手掰了掰后視鏡,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說:”你們鬼鬼祟祟的說什么呢?“

  盧大雙抓住他車座笑,把頭伸過去說:“我們在說你,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多話,你都跟他們說什么了?”

  石頭說:“我告訴他們,我給老人上了養(yǎng)老保險,每個月都能領(lǐng)到一筆錢,活得越長拿得越多,讓他們好好伺候老人?!?p>  王巖說:“你就沒告訴他們,你和他們非親非故,如果老人不在了,你一分錢都不會接濟他們?!?p>  石頭沉默了一下,說:“我沒說,我想他們應(yīng)該知道,我不想讓他們太難堪?!?p>  王巖說:“你應(yīng)該說,他們認為,你接濟他們是義務(wù),是你欠他們的,不會想到這些,你如果擔(dān)心他們難堪,老人的日子就會更難堪?!?p>  石頭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找個機會我會跟他們說?!?p>  汽車一路顛簸出了村口,上了公路,走出沒多遠,指著車窗外說:“我家的車就是在這里翻的,我的父母和姐姐當時就死在這?!?p>  王巖和盧大雙向車窗外望去,黃土墊高的公路下,種著一排筆直的楊樹,其中有棵樹上掛著個嶄新的白色花圈,花圈中心鑲著一張全家福黑白照片,其中有個坐在父親腿上的小男孩,依稀可以辨認出是石頭小時候快樂的模樣。

  汽車在公路上急速行駛,車窗外的景象越來越繁榮,人煙越來越稠密,一輛擠滿鄉(xiāng)下村民的大客車在坎坷不平的公路上,與他們同向行駛。透過車窗望進去,各種花花綠綠的行禮和貨物占了大半個車廂。

  公路邊帶著斗笠的行人也多起來,他們順著樹蔭走,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個在瓜田邊擺的瓜攤,翠綠的西瓜堆成小山,切開一半,露出鮮紅瓜瓤貼著塑料的膜的,挨著擺在一張長條案上,攤主敞胸露懷地坐著,拿著個蒲扇不停在扇,偶爾有行人停下來切幾牙有說有笑地低頭吸溜著吃。

  遠處是一排排色彩鮮明的嶄新磚瓦房,玻璃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房頂上架的衛(wèi)星天線都朝著遙遠未知的天空。

  王巖望著窗外的一切,默默不語,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一直都盯著看。汽車前方駛?cè)胍粋€小鎮(zhèn),這個鎮(zhèn)子不大,街市也比較蕭條,行人寥寥,他們準備在這里找個像樣的飯館吃午飯。剛在路口拐過彎,就看到路邊的便利店門前,坐著那個曾經(jīng)在漁村遇到的馬臉。

  韓國的便利店門前都會支幾個遮陽傘,遮陽傘下放幾張塑料方桌和椅子,供來往行人休息。那個馬臉坐在遮陽傘下,一張黝黑的長臉十分醒目,不止是王巖看到了,盧大雙也看到了。

  “快看,就是那個馬臉,他在那?!北R大雙用手指著嚷。

  是那個馬臉沒錯,他穿著一身休閑服,蹬著一雙運動鞋,兩條長腿像胳膊一樣靈活,隨時能從任何角度踢出去。他現(xiàn)在坐在那,悠悠閑閑地抽著煙,手機煙盒錢包都擺在桌上,縷縷青煙從嘴里慢慢吐出來,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在那里干什么?”盧大雙小聲嘀咕。

  石頭放慢了車速,緩緩向前,這時從便利店出來個人,也坐到那張桌上,是那個操一口純正BJ口音的中國人。他把手里的兩瓶韓國燒酒放到桌上,兩個一次性紙杯一人一個,打開一盒熱氣騰騰用微波爐剛剛加熱過的便當,有說有笑地坐下來喝酒。

  汽車靠近他們停下,王巖放下車窗看著他們,微笑著說:“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碰到你們,你們不會是專門在等我吧?”

  馬臉對他們不理不睬,抽著煙喝著酒,就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那個中國人卻很熱情,端著酒杯笑著說:“你氣色不錯,看來身體好多了,這是準備去松濤道館?”

  王巖說:“你們怎么知道我會從這里經(jīng)過?”

  那個中國人笑了:“我們連你受過傷都知道,更何況你走哪條路?你以為把尸體埋在荒郊野外,神不知鬼不覺,就真的萬事大吉了?”

  盧大雙一聽,臉色變了,忽然把頭伸到窗口,大聲說:“你不要含血噴人?!?p>  那個中國人瞪了她一眼,沒理她,看著王巖說:“看來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fēng),根本聽不進去,我說過,如果再見面你連后悔都來不及?!?p>  王巖盯著他說:“我們現(xiàn)在又見面了?!?p>  那個中國人一口喝光酒,把手里的紙杯捏扁,丟到桌上,笑著說:“看在你我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我勸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p>  盧大雙生氣了,瞪著他,冷笑著說:“你難到不是中國人?中國人不幫中國人,你反倒去幫韓國人,我們勸你還差不多?!?p>  那個中國人正眼看了她一會,臉色很不好,忽然說:“你指的韓國人是他?”

  他的手指著馬臉,馬臉對他們還是不理不睬,眼睛一直盯著人行道上往來行人。

  盧大雙眨眨眼,看著他說:“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監(jiān)視完我父親,現(xiàn)在又監(jiān)視我們,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那個中國人笑笑,不再說話,拿起酒瓶嘴對嘴,灌下一大口酒。韓國燒酒度數(shù)都很低,最高也就是十來度,中國人喝到嘴里真的和水差不多。

  馬臉抽著煙喝著酒,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忽然放下酒杯站起來,用夾煙的手向人行道上揮幾下。

  車里的人都朝著他揮手的方向望去,人行道上走來一個寬袍大袖的韓國人,這個人又高又胖,粗壯的脖子一看就是一身蠻力,走起路來像熊一樣橫擺。

  陽光下,他那招牌似的寬大禿腦門油光锃亮,周圍一圈細碎的散發(fā),襯著滿臉凹凸不平的橫肉,既兇惡又彪悍,渾身上下松弛發(fā)達的肌肉看不出臃腫,反而增添了一股憨厚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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