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纖倦

瀝青

纖倦 伸夫 3249 2020-05-21 23:57:20

  淡淡的煙氣在空中蕩起,一縷煙氣如絲般順滑地在這陰郁的天空里暗暗消散,陰沉的,暴躁的空氣與那云壁摩擦著,人們大多低著頭,似乎早已習(xí)慣了低眉順眼的姿態(tài)。

  灰色的天空,低沉的雨,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地在地上流淌的,是雨經(jīng)歷了變遷的空氣,洗盡鉛華而流入那些小孔之中。

  林澤在人群當(dāng)中沒有低下頭,沒有經(jīng)受這突如其來的雨的洗禮,抬頭看向這無常的氣流在在無盡地翻騰,光澤油亮的鼻梁,也在雨間變得粗糙,即使雨滴進(jìn)眼里,也未嘗閉上堅定的眼神。

  也許在污垢的夏日里,這雨像是甘霖,沖刷著一切,讓污濁,緊張的空氣多了一份清新的味道,林澤潔白衣襟逐漸透明,白色肌膚與白色的衣襟透著那青色的筋脈,在單薄的隔閡下,是緩緩跳動的心臟。

  沒有什么一如往常的狀態(tài),只是現(xiàn)在的心情微妙得像這污穢且隱秘的天空一般,也許心中那幽微的人性之線也能如同這空氣間的清新有所交匯,大約也算是件幸事了。

  林澤獨(dú)自走在街頭,即使站在人群里也是那么的傲然獨(dú)立,遑論別的什么,稍加打磨即可的出世姿態(tài),卻與這顯眼的面容不甚相合。

  空氣間仍有溫?zé)岬臍饬髟诜?,被薄薄的烏云遮蓋的黑色太陽仍舊想要發(fā)揮自己的余熱,它大約是不想退場的。

  雨水的洗刷讓地面變得光潔通亮,在這柏油路上,以往卻是一眾垃圾殘骸的歸宿,如今這表面風(fēng)光的城市,像是被這樣的驟雨洗刷了骯臟的內(nèi)核一般,像是不辱這瑰麗城市的美名。

  盡管如此,人們?nèi)砸ぷ鞯钠>胫畱B(tài),卻也無法掩蓋這一切背后的腐朽,剝削與被剝削在城市的各處地方發(fā)生著。

  林澤望著這些光華,不甚感慨。

  只是要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林澤對于方位的記性不是很好的,需要用自己的腳一遍遍地記住,就像人生的道路上,放棄一次次的希望,也是要一遍遍通過經(jīng)歷,才能領(lǐng)悟絕望的意境才是。

  白色的太陽,早有退幕的打算,驟雨也不是突如其來。

  洗刷干凈的街道,少了些煙火氣,少了些人氣,雖然顯得一切純潔如初,但也將所有的疲倦顯露了出來吧。

  這么想的人,不止林澤一個人,一中年道士與林澤擦肩而過,腳上穿著簡樸破陋的草鞋,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是厚重的腳繭,手上也有些繭子,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黝黑的臉龐盡是淡然之色,沒有腳比臉白的說法,大約是一樣臟的樣子,道冠很臟,或者說整個道袍都很臟,臟到這時雨也無法沖洗的地步,胡須雜亂地長在嘴上,無論是步態(tài)還是臉色都是一以貫之的清冷氣質(zhì),與林澤的凌厲清冷不同,是懷著憐憫的淡色,林澤的清冷包含著許多鋒利的蔑視,凌然面對世人的姿態(tài),永遠(yuǎn)沒有辦法觸摸到實物。

  與白衣勝雪的林澤擦肩而過,兩人自然立見高下,兩人沒有什么交談,甚至沒有眼神的碰撞,僅僅是擦肩而過。

  但林澤隱約知道,這道士是在新月的路上和他碰上的,這條路也僅能且必然到達(dá)新月,這種預(yù)感很強(qiáng)烈。

  林澤的這種預(yù)感,就像是夢一樣的啟示,李陵的啟示告訴他,他擁有少卿的一些特質(zhì),大約是必然被現(xiàn)實背叛的特質(zhì),所以他也從那些荒誕的夢境中,感受到了刺骨的,憐憫的提醒。

  道長就那么走過了,像是不曾在人間留下痕跡一般,林澤沒走多久,驀然回首,再看那道,已是消散在激增的驟雨之中,林澤感嘆,今天大約是見到真的道長了。

  沒有交談,說明是無緣吧。

  林澤就這么消極地想著,又好奇新月為什么有緣?也許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隱秘事情吧,無緣的事情,林澤雖然離道許遠(yuǎn),也知道是不可強(qiáng)求的。

  所以,自然林澤也不會想要去問。

  林澤在逃,逃往一個不會有煩憂的地方,自然的選擇是酒的世界,林澤自是讀過酒德頌的人,可是翻了那么多灑然的人物,林澤無法釋懷的心情,也無法從那些風(fēng)流的生活態(tài)度中汲取經(jīng)驗。

  就像和那道長立分高下的時刻,林澤自己知道,他離那些人物的境界差得很遠(yuǎn),只是那些淺顯的出世看法,能有細(xì)微之處的雷同,隱約之間也算是幸事。

  買醉也能說得那么清新脫俗,在這個昏暗的時代,林澤也希望能夠多少借道,借一些風(fēng)流人物們的狡黠。

  來到新月里,沒有開燈,那些典雅別致的燈沒有亮,掛在酒臺上的銀器,閃著異樣的光澤,林澤像往常一樣,恍如無人地從酒柜上拿起一瓶金酒,部分雞尾酒的原酒,拿出來單喝也是林澤有時候的習(xí)慣。

  選擇酒,就像林澤在特定的時期選擇特定的歌一樣。

  人呵,在特定的時期,一旦跌倒,就不會想要爬起。

  尤其是看到了一切骯臟的事物以后,更加喜歡用一副頹唐的姿態(tài),無力反抗著現(xiàn)實,卑微得像是跪倒在卑鄙的現(xiàn)實面前。

  新月的眾人都知道林澤的特性,喜歡逃避的缺點,一有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就喜歡借酒澆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會更讓人沉淪。

  人呵,終要面對自己不擅長的地方。

  所以林澤也沒有擦干頭發(fā),看著眼前的發(fā)絲聳拉著額頭上,滴落的水珠和眼睛中流淌的淚交織在一起,讓林澤也有些分不清。

  桐本知鶴今天也在店里,看到林澤一個人寂寥地坐在那兒飲酒,也沒有打擾他。

  顯然,桐本知鶴有自己不愿意去面對的事情,兩個都想逃避的人坐在一起,只會讓彼此都更加痛苦。

  段瑞鐘心與蓮花隨,李稚和黎昊在陷向黑暗之中,也不見蹤影。

  許久,天空徹底地失去了灰色,失去了所有妥協(xié)的力量,邁入了黑暗,驅(qū)不走的烏云,在皎潔的月光降臨之時,老老實實地敗退。

  終于大抵調(diào)整了心態(tài)的兩人,在籠著月色的卡座上,互訴衷腸。

  林澤才得知,那老道是來找桐本的,以前在國內(nèi)游歷,有幸有緣之下,得了一卦,今天差不多是又一卦的時候,具體算得什么,桐本沒有細(xì)說。

  林澤則是告知桐本,和陸凌的決裂,陸凌的骯臟,和自己的骯臟一股腦地告知了桐本,最后還是希望尋求逃避的地方。

  桐本聽完了所有的過程,沒有了往日諸事不過心,卻道是瀟灑的感覺,連帶著微笑也有些僵硬。

  良久,桐本恢復(fù)了故道,笑著說:“我馬上要回大阪了,在那里有一個湖邊小屋,跟我一起去霓虹吧,順帶出版怎么樣?”

  林澤哀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我也找不到什么路,臨海是不太可能了,你回霓虹,不準(zhǔn)備再回來了么?”

  桐本僵硬地點了點頭,顯然海岸的那一頭壓力日益增加,而祖父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大抵是不可能在回來了。

  最后,兩人敲定了離開的事宜。

  李稚回到新月,臉上掛彩,但心情卻是不錯的,大約新月這次又要擴(kuò)張版圖了吧,看到有些醉倒的兩人,就把那兩個人一起帶回了公寓。

  李稚一個人住在豪華小區(qū),房型也很大,平常一個人住,少了許多人氣,今天三人睡在一起,有種合宿的感覺。

  晚上隨便玩了些梭哈,都有些醉,想要忘乎些事情,就隨便賭了幾把,當(dāng)然也只是玩玩,桐本從小就接受過這些訓(xùn)練,賭技高超,讓另外兩人喝了不少酒。

  平日里,李稚最多只是玩玩的心態(tài),陪著父親那輩人隨意地打打牌,做個送財童子的人設(shè),更何況,他管理的新月嚴(yán)禁賭這方面,就是打打麻將也只是玩玩,貼貼紙條什么的。

  但其實,這些喜悅的心情,并沒有傳達(dá)給那兩人。

  最后三人裹著被子,橫睡在一張大床上。

  第二天,陽光刺目,資本家們的玩樂讓三人都很疲憊,就連有著最堅韌的生物鐘神經(jīng)的林澤,也睡到了十一二點。

  三人起床又接著喝了些,才想起要去吃飯了。

  李稚帶著兩人去了公司旗下的飯店蹭飯,花著老子的錢,大抵也是不會心疼的。

  李稚特意給兩個人點了兩碗醒酒湯,笑著說道:“就你們這酒量,還想喝過我,鶴,你是很會玩的,但我就算輸多贏少,也能把你灌醉了?!?p>  三人哈哈大笑,其實被灌酒最多的是林澤才對,酒量不行,技不如人。

  林澤看到旁邊還有三個位置,好奇問道:“還有人么?”

  李稚笑著說:“我請了黎昊和段瑞,昨天攻陷了六區(qū),今天中午也能算有慶功的意味。”

  ......

  “也許那個時候,在那方面事業(yè)蓬勃發(fā)展的時候,所有人的軌跡都在下沉罷?!绷譂煽粗鴥扇思帕鹊卣f道。

  “你和那個女人為什么決裂了?”季川不解風(fēng)情地問道。

  林澤撇了撇嘴,“凌姐被她養(yǎng)父傷害得不輕,連帶著興趣也變得古怪了,而我知道了以后,作為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你覺得我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話語悲戚,卻也又想給自己開解的意思。

  段瑞沒有說話,季川卻譏諷道:“所以你從來保護(hù)不了任何一個人,你就是這樣卑劣的...”

  還沒有說完,段瑞猛地拍了下桌子,蒼白頭發(fā)下,青筋暴起,連帶著手掌周圍的杯子也跟著碎了,怒斥道:“你又懂他什么?”

  最后,三人都不愉快地沉默了片刻。

  這又能如何呢,即使林澤逃了,時間的齒輪仍舊在轉(zhuǎn)動著,連帶著那根纖細(xì)的命運(yùn)絲線,傳遞著欲望的深度,最終只剩下三人佝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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