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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倦

京都日記Ⅵ 幸運

纖倦 伸夫 4070 2020-06-01 23:16:55

  我已然有點記不清昨晚玩的怎么樣了,只是好像和香田換了電子郵件,然后就被鶴開車帶了回來。

  好像又是宿醉的一個晚上,回到這個碩大的房間里,盡管周遭物件典雅,房屋設(shè)計也讓人賞心悅目,但我終究是覺得有點壓抑。

  清晨的陽光異常刺眼,我眼中映出的還是昨晚燈紅酒綠的景象,香田宛如一個舞姬,在包間里跳著熱舞,我記得清楚,不是因為喜歡,而是想起了伊人。

  就這樣一個人坐在走廊的臺階上,按著手機上的玻璃鍵盤,即興地想要給芡發(fā)些什么。

  昨晚被鶴帶回家,也給我褪了衣物,起來還是順手把榻榻米旁的和服穿了起來,不喜歡那種很規(guī)矩的穿法,盡可能地裸露著自己胸懷,炎熱的天氣也無法刺進我的心房,那里始終如同一汪冷徹刺骨的泉水。

  唯一讓我覺得心頭一熱的,還是剛醒就情不自禁想要傳達的自己心情,甚至忘記了梳洗。

  這里沒有那些讓人煩躁的事物了,再沒有讓人痛苦的流言,再沒有無盡黑暗生活里的一縷陽光。

  但是我終究還是要向前走的,即使困頓難行,終究覺得自己還剩下些價值。

  鶴私下里幫我聯(lián)系投稿的事情,他不怎么和我說,但我又怎么能不清楚,他大概也想照顧我的心情吧。

  我苦笑著說,也不一定是要投文藝春秋的,其他只要不用妥協(xié)的出版社也可以選擇,他向我保證一定會合適地選擇和思量的。

  雖然他們家族產(chǎn)業(yè)的刊物或者入股的出版社公司僅限于顏色雜志之類的,但我相信,他們家是有相當(dāng)人脈,為我做最好的評估的。

  我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想法,就是想要讓別人掛名的,如果以國人的身份恐怕很難得到認同,不僅是政治還是輿論。

  我將我的想法傳達給鶴,鶴也長舒了一口氣,他早就覺得這方面的阻力有點大,然后他問我,準備怎么掛名。

  我笑著調(diào)侃他,當(dāng)然是用的桐本組少東家之名了。

  我知道這勢必會讓鶴以后承擔(dān)更多的壓力,雖然異族的輿論壓力減小,但是因為鶴的背景,可能也會引起足夠惡心的話題。

  鶴笑了,笑著說:“也未嘗不可吧?!?p>  然后我們兩人也就不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xù)說下去了,很沒有意思的話題。

  我把幾篇優(yōu)秀的短篇小說打磨得不錯了,交給了鶴,讓他挑選合適的投吧,如果可以就選新潮社來投,長篇還有待商榷,我自己寫到至今,也不太清楚我長篇的水準。

  長篇和短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長篇的《冬彌》寫作過程中出現(xiàn)了許多變故,因為心境的影響,就連我自己也不確定能有什么水準。

  我告訴鶴,如果并不能成功,也要和我說,不必考慮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我看到他鄭重地向我點頭,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短篇《長空》,《虹色》,《朔》

  等等都有了很長時間的打磨,本就是作文得到一眾的認可,這種稍比作文長些的篇幅對我而言輕而易舉,在國內(nèi)刊物登載的文學(xué)雜談以及小品文得到好評,雖然他們口誅筆伐,但是在作品方面,他們難以找到實質(zhì)難以認可的瑕疵,也是讓我放心的。

  將手頭上所有的筆稿交給了鶴,我顯然是放松了好多。

  說是短篇,其實幾篇湊一起也可以當(dāng)做一本書出版了吧,心里這么想著,短篇的自信還是源于看書多年的感覺。

  自從懂事以來,唯一陪伴我至今的,就只剩下書了,并沒有從一般入門級的書籍入手,沒有國內(nèi)其他批量生產(chǎn)的文學(xué)天才們循規(guī)蹈矩的體系和過程,走的是野蠻的道路,但最后我依然在全國作文大賽上力壓群雄,至少這點成就應(yīng)當(dāng)還是可以拿來吹噓的。

  也許,我能做的僅此而已吧。

  解決了以后因為不再新月打工的工資問題,我心里也是稍稍放心的,在還沒有完全靠稿費生活的時候,手頭上的錢也完全可以度過這個困難時期了吧。

  受人接濟不是我的習(xí)慣,我更想通過自己摸得著的東西來換取金錢。

  但就連我自己都知道,在臨海,眾人給我的幫助,也不是區(qū)區(qū)接濟二字可以概括,他們始終是我的家人。

  最近我的目光有點奇怪,透過別人看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眼神,發(fā)現(xiàn)有些異樣。

  我很少照鏡子,但最近照的很頻繁,看到鏡內(nèi)的自己,和我所料想的自己其實有很大區(qū)別,我覺得很詫異,沒有什么變美變丑的感受,僅僅是一些異樣恰好被自己發(fā)現(xiàn)的感覺。

  我從未想過我的眼神如此無神,像是看不到靈魂一般,儼然只剩下能看的皮囊一般,這更加讓我厭惡自己,垂散的發(fā)絲顯得我如此軟弱。

  我漸漸感到恐慌,卻也不知道該怎么樣做才能有所緩解。甚至就連這想法的來源,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突然在乎起自己的眼神問題呢,近日喜歡思索這些事情。

  有時會覺得自己沒有靈魂,靈魂的內(nèi)核是筆下的角色們,名為冬彌的女孩兒,又或者是虹色里離婚的女人,總之有點懷疑自身存在的感覺。

  閑暇時光,也會把這些苦悶的問題放在我未發(fā)出的信息里。

  我從未覺得自己會健康地成長為可靠的人,自從吸煙開始。

  鶴確實給我找了個房子,是一間公寓,也不是很大,不過卻五臟俱全,兩室一廳,廚房有點大了,比起芡的家里要大許多,是完全現(xiàn)代化的設(shè)施,比起他家里那古風(fēng)古色的風(fēng)格要遜色不少。

  不過我作為一個孤家寡人,完全不必要這么大的房子,他給我科普,在霓虹,獨立的兩層樓房子要貴上不少,公寓式的房子則比較便宜,和國內(nèi)不同呢,而且這是他自家的房產(chǎn),不必覺得拘束,可以怎么隨意怎么來,以前是一個還在上學(xué)的堂弟在住,后來去東京讀大學(xué)了,上的東大。

  所以他是把我當(dāng)成家人來看的,我能夠想到,以他在家族的影響力,搞這么一套公寓恐怕也不是怎么容易,我自然是很感動的,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千恩萬謝的,畢竟都不是那么客氣陌生的人,但我從心底里覺得深受觸動。

  如果一直陷入對自己的懷疑,而一直振作不起來,恐怕也太對不起這些人了呢。

  所以,我確實產(chǎn)生了一種活著并不是僅為了自己的感覺,一個人活著,也確實是牽動著周圍人們而活著的。

  鶴給我準備地很齊全,還安排了自家的女傭來照顧我的日常生活,我想要拒絕,但盛情難卻,我也就勉強同意了,主要還是有些害羞的,大概沒體會過這樣被人照顧的生活呢。

  我從前就學(xué)會了獨立,學(xué)會生活里細碎的小事情全都自己動手,突然過上這樣渙散的生活,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的。

  他們家里的仆從眾多,有時仆人的孩子還會和主人家孩子一起去私立的學(xué)校念書,這樣自然也是極其便利的,想來國內(nèi)恐怕也有這樣的現(xiàn)象。

  女仆姐姐是那種傳統(tǒng)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他們家族里培養(yǎng)出來的吧,做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讓我不必費心,我想要幫助她什么,都會被她拒絕,也許在她眼里,其實我的幫助反而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來。

  我當(dāng)然也不繼續(xù)討嫌了,但是也有不可商榷的地方,就是衣物我要堅持自己洗,倒是引來了她的哂笑,也從那個瞬間,我感受到了她如同人一般的目光和笑容,自從第一次見到她,我甚至以為她是一個惟妙惟肖的智能機器人。

  也沒有互相詢問姓名,沒有交談,正常是到了飯點,她會喊我吃飯,因為兩室嘛,她的房間只是相較我的房間略小。

  其實在霓虹生活,我還沒什么經(jīng)驗,它是有專門的收理垃圾的,好像很麻煩,還有社區(qū)有些什么義務(wù)之類的,原本來的時候還有些擔(dān)心這些,沒想到被人承包了。

  從種種跡象來看,我覺得鶴是比稚哥要有錢許多的,以前我覺得稚哥很富有,現(xiàn)在大抵是眼光不同了,才發(fā)現(xiàn)一直內(nèi)斂的鶴才是隱藏最深的呢。

  雖然談錢很俗氣,但是我總有一天也是要走上獨擋一面的道路,也要有在乎錢的時候,現(xiàn)在想想,倒是覺得這恐怕是之前遇到花江之后產(chǎn)生的意識吧。

  大概我潛意識里是不想變成他們的模樣的。

  變成社會邊緣的存在。

  總之,我也算是挪了個窩繼續(xù)當(dāng)我的宅男而已。

  誒?大阪的時候,鶴好像有些青春修煉手冊,我突然很好奇,就在我寫這篇日記的時候,還去翻了一下,果不其然,找到了他堂弟的收藏,不免感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哈哈哈。

  好像到了那個年紀都會干這些事情吧,我大概和他們不是一個物種,還是因為我已經(jīng)有初體驗了?

  總之,沒有任何譴責(zé)的意思,這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我自然也不會標榜自己是圣人什么的,只是覺得像他們那樣正視自己的欲望,其實也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

  稚哥他們回到了臨海,想到這里,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拿出了那張照片,那張他們開party的合影,看到他們疲憊面孔下喜悅的心情,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成人的世界沒有這些笑容,所以最后,我還是希望我能永遠記住他們的微笑,還有李玥鼻梁上慶祝的禮花,那尤其俏皮的一點,我記的很清楚呢。

  我突然好想段瑞呢,好想看看他和洛畫的進展,然后獻上自己的祝福,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但是大家都好像很默契地祝福他,支持他,這才是我愛大家的原因。

  想到這里,才覺得我真的是很幸運,幸運到足以遇到幾個好兄弟。

  凌姐有時候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吃的好不好,住的習(xí)不習(xí)慣,只問了一些生活上的瑣事,自那次得知了凌姐的隱事,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了。

  虹色里的離婚婦人借鑒了她的部分事情,我感到有些抱歉,但我切實覺得,這些直面的感受,將我的作品抬到了我目前并沒有達到的高度,這也算是無法決定的事情。

  盡管我一直在自責(zé),因為無法接受而選擇逃避,無疑給凌姐帶了莫大的傷害,而她一直以德報怨,想到這些,也難免讓我忘記了她的初衷。

  她可怖的欲望。

  也許我提及這份自私的欲望,只是想減輕自己逃離的罪惡,我在為自己開脫,就像道林格雷殺死了那個少女后的自我催眠,我在利用別人的善意,別人的愛。

  想到這些,我不免覺得,這種種思想都過于可怕,過于偏頗了,其實我知道事實并沒有那么可怕偏頗,雖然聽起來像是為自己開解,但站在僅有的理性上來看,我覺得雙方都有錯吧。

  芡的離開和凌姐直言欲望,兩者一前一后,讓我的承受能力大為減弱,而鶴訂婚的事情也讓我痛苦,這些事情交織在一起,就像黑色與深綠色交纏的絲線,顯得可怕且糾纏不清。

  就像完美的墓碑上落滿了可怖的青苔,碑文模糊不清,眾人心中消失了那個人最后的存在,消失了意識到那個人曾經(jīng)存在的感覺。

  這奇妙的比喻,我自己覺得異常恰當(dāng),卻又因為描述地過于深刻,而感到恐懼。

  總之,我實在是不想去想這些頭疼的事情,與其在這里不停回憶著過去,倒是不如像個御宅一樣逛逛寺町來的舒服。

  雖然也有去過,說實話,我可能是個假宅男,和高中時期的鶴不同的感受,其實像我這樣只看過幾部番劇的人,應(yīng)當(dāng)還沒有夠上那種門檻吧。

  但我確實不太喜歡出去玩,最多是透透氣,看看城市風(fēng)光,僅僅看到街上的行人,各種各樣的人文風(fēng)景,就讓我覺得心情放松了。

  盡管我的心中始終縈繞著芡已經(jīng)離開我的陰影,我不止一次出現(xiàn)莫名其妙的幻覺,就好像,芡和我牽著手走在京都的街道,這樣的錯覺,我大概,太想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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