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行 上
第二日,星辰漸隱,玉兔漸墜,夜已漸無。
陳祎在這一大早,便已拾起了包裹,頭戴文冠,身上一襲青色文士袍,準(zhǔn)備出門了。
剛踏出家門,便見到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影獨自在外,不知站了多久。
“老頭子,你這讓我好好走不行嗎?”不知不覺間,陳祎的喉嚨有些干澀。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走之前不會給我打聲招呼,所以專門在這堵著你呢?!标惢菪αR道,看著穿著文士袍,卻依舊高大壯碩,顯得有些怪異的陳祎,有些感慨,不知不覺間,連最小的那個也已經(jīng)長到這般高大了。
“出趟門而已,又不是回不來了?!标惖t的眼眶有些紅,縱然是完全蘇醒了前世記憶,但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又怎么可能因此有所改變。
“外面已經(jīng)開始亂了,兵災(zāi)已起,不過,我倒不擔(dān)心你這個混小子會因此出事?!标惢菡f到兵災(zāi)時,聲音有些低沉,轉(zhuǎn)而談到陳祎,卻又高興起來。
“嘿嘿!”陳祎只得裝傻直笑,終究是自家人曉得自家事,這些年在家里鬧出過一些事來,不好直說。
在十一歲那年剛得到武道功法,他重新淬煉了一番筋膜,因此長歪過一段時間,身高比現(xiàn)在還高得多,虎背熊腰娃娃臉,差點把陳惠嚇出一身病來。
不過后來,由于功力漸深,將煉筋與煉膜煉至了巔峰,已經(jīng)能控制筋骨了,因此身形倒是逐漸恢復(fù)正常。
雖然還是有些精壯,但也屬于正常人的范圍,只是那身巨力越發(fā)不像人類。
如今想要出門,也是因為,自身練臟大成,自負(fù)有了些自保能力,再加上時間緊迫,準(zhǔn)備著手尋些修仙法門,盡早踏上尋求長生的道途。
“哼,你也不必裝傻,你老爹我知道你應(yīng)該有些際遇,能煉出這么一副根骨。但你力量再強,也終究只能對付人禍。有些東西,只憑你這身力氣是對付不了的,所以,我給你準(zhǔn)備了些東西。”
陳惠說著,將手中拿著的卷筒交給了陳祎。
陳祎打開卷筒,是一副字,字跡奔放,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雖然陳祎還是認(rèn)不出那幾個字,但也不必再看署名,便已認(rèn)出了這是常年掛在他老爹書房內(nèi)的那副字。
一直被他老爹當(dāng)做命根子一樣的寶貝。
“老頭子,這可是你的命根子啊,往常,我連摸一下,你都不允許,現(xiàn)在你居然舍得拿出來?”陳祎砸了砸舌,不由有些感慨老頭子終于大方了一回。
只是,陳祎沒有等來預(yù)想中陳惠的吹胡子瞪眼。
只見陳惠伸手想摸陳祎的頭,無奈身高有些差距,只得轉(zhuǎn)而拍了拍陳祎的后背。
然后面帶尷尬地說道:“你娘去得早,本來,你身為家中老幺,應(yīng)該備受呵護??赡愕疫@些年讀書雖然讀出些了名堂,卻也沒多大能耐,對佛門無能為力。”
說到這里,陳惠又嘆了口氣:“我老師也給我說過,讓我不要管這些,可你是我兒,我又怎么能看著你被逼著入佛門呢?我不知你前生是什么大人物,只知道,你今生是我兒。有朝一日,如果你自愿入佛,我也不會說些什么,像你二哥那般,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挺不錯的?!?p> “但,如果你是被逼著入佛門,我希望你不要獨自承擔(dān)?!标惢菡f道這里,眼中有著顆淚珠直打轉(zhuǎn),眼眶通紅,“真有那日,你告訴我,你爹我去文廟,去諸子祭壇,去人祖廟,一個一個禱告求情,我人族能有今日雄威,那也是拼殺出來,不會任由他佛門欺負(fù)?!?p> 看著真情流露的陳惠,陳祎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強笑道:“老頭子,你放心,小爺我一定給你找八九個漂亮兒媳婦,不會有那一天的?!?p>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是真的信了陳祎的話,還是自我安慰,陳惠有些震顫的手,漸漸不再發(fā)抖,“這幅字是我當(dāng)年辛苦搜集的書圣真跡,‘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七個字,就算你沒有文氣催動,也足夠讓你在一切陰邪鬼魅前脫身了,你要好好保管。”
“還有這,這個玉佩,你收下,這是你那個素未謀面的大伯留給我的,除了讓你沒有靈力也能儲物外,也沒有什么作用?!?p> 聞言,陳祎便將陳惠從懷中掏出的玉佩收了起來:“老頭子,你沒說過,大伯還有這本事啊?!?p> 陳祎以前倒是聽說過這個大伯,據(jù)說年輕時候,不聽老爺子話,跑去學(xué)了道術(shù),后來因為士族都喜歡分散投注,所以陳惠在隋做官,而那個大伯跑去了南陳,隨著南陳覆滅,這個大伯也就不知所蹤了,只是知道,人還活著。
“什么本事,就會些小把戲,一點大本事都沒有,脾氣犟的跟驢一樣?!标惢菡劦阶陨砟莻€大哥,就一肚子火。
“老頭子,我那個大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在南陳做了官嗎?南陳那么多官,降了不什么事都沒有,都這么多年了,怎么就沒有回過家???”陳祎看著這般情況,順勢問道,以前陳惠對此都是避而不談的。
“還能怎么回事,當(dāng)年南陳滅亡,非要跟南陳共存亡,現(xiàn)在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說不定還謀劃著給南陳復(fù)國呢?!标惢輿]好氣地說道。
“就南陳那樣子……”陳祎大概明白那個大伯的固執(zhí)了,除了南陳那點遺老遺少,還有幾人會念著南陳,居然還想著給南陳復(fù)國。
“是??!如今,兵災(zāi)已起,這隋室天下終將失其鹿,你那大伯肯定會趁著這個時間,想要仗著他那半吊子的鬼谷道術(shù),在這天下間蹦跶兩下?!?p> 陳惠說道這里,一陣心煩,又嘆了口氣:“當(dāng)初,你大伯做了些事,把老爺子氣沒了。你這次出去,若是有機會,能夠遇見,就讓他回來一趟,免得他死前都沒拜過老爺子一次,若是遇不到,那便罷了。畢竟,就算是我,也不知他究竟躲在哪里?!?p> 陳祎看著陳惠的臉色,也終究不敢再多問一句,那個大伯究竟做了什么,只得說了句:“老頭子,你放心,我會的?!?p> 隨后,陳祎與陳惠一番談話,終究是辭行了,一人朝著村口走去。而陳惠,卻是看著村口出神,低聲喃喃:“我又沒怪你,這又是何必呢?!?p> 隨后,又在門口站了良久,終是沒等來另一個想見的人,只得失落地進了屋內(nèi),關(guān)上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