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轉(zhuǎn)眼黑云壓城烏云密布,天空下起了小雨,小蓮收拾好了東西,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
裴文熙拉住丹雀兒:“雀兒,你還想在玩會兒嗎?這雨還有一陣才會下大。”
丹雀兒拿著風(fēng)箏笑了笑,陰沉的天空也蓋不住她大好的心情:“不了,暴雨該來了,一會兒柳公子駕車不方便,我們以后總有機會出來玩兒的,不爭這一時?!?p> 以后?還有以后嗎?她甚至不敢想象,這幅天真的面容再一次面臨拋棄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柳承言知道她想要盡其所能,去彌補對丹雀兒的虧欠,可這樣只是徒增彼此的煩惱。
對于這樣的她,柳承言心里有些泛酸,說不上心疼,卻足以讓他難受。
回了府,柳承言和裴文熙兩人一起用過晚膳,柳承言站在桂花樹旁,雙手執(zhí)在身后:“你這就去了?需要為你準備些什么?”
裴文熙眼睛盯著腳上的官靴,情緒低落到了谷底:“給我送幾壇一日醉到她的房里吧。”
他的聲音很淺,一直都是與己無關(guān)的冷淡:“去吧…”
懷中的薄紙靠近心口微微發(fā)燙,快要將它燒出一個洞來,她還穿著丹雀兒為自己縫制的衣衫。
裴文熙站在院子外,屋內(nèi)燈火通明,很明顯屋子的主人在等她。
她從容的走進房里,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子幾乎是立刻回眸,明媚的臉上不施粉黛,白日的妝容褪去,只有清純白皙的臉頰。
她沒有了以往的害怕和恐懼,更多的是害羞。
丹雀兒走上前來,輕輕挽著她的手臂,裴文熙一動不動,只是僵硬的掙脫。
她面無表情,亦或說是冷淡,與白日里陪丹雀兒放風(fēng)箏的夫君判若兩人。
丹雀兒有些錯愕,眼眶頃刻泛紅,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對:“夫君怎么了,是雀兒哪里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氣了?”
裴文熙往前走了幾步坐在床沿,還是沒忍住放緩了語氣:“雀兒,洛玄生病了,很嚴重…”
丹雀兒神色一怔,眉宇間浮出一些擔(dān)憂,卻好像對陌生人般的關(guān)懷:“那他可有大礙,洛家財大權(quán)高應(yīng)當會有很多醫(yī)者,夫君是在擔(dān)心嗎?”
小蓮送了兩壇酒進來,見著兩人神色不對,放下酒壇就悄咪咪的出去了。
裴文熙打開其中一壇,徑直喝了幾口打濕了外衫,是丹雀兒今日剛給做的新外衫。
丹雀兒有些委屈,又瞧出夫君仿似心情不好,也不想同她爭執(zhí)。
裴文熙緩緩放下酒壇,從懷間摸出一張薄紙,隱約可見上面落了許多字:“洛玄需要你,你去找他吧?!?p> 瞳孔因為震驚猛然放大…丹雀兒愣在原地,看著眼前被她喚作夫君的人。
她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張薄紙,休書兩個大字居于中間,刺痛了雙目,眼淚自然滑落。
她抬起頭挽著裴文熙的手臂,眼里全是不信:“夫君不要說笑了,雀兒已經(jīng)與夫君成婚了,夫君怎么會將我給其他人呢?”
裴文熙沒有說話,只是咧出一個難看的自嘲微笑。
惶恐不安的恐懼,讓她開口的聲音都在發(fā)抖:“夫君說過不會丟下雀兒的,夫君說過…”
不等她說完,袖子被魯莽的抽出,丹雀兒被拂開跌坐到了地上。
無聲的沉默正在不知不覺的凌遲者她的每一寸肌膚,任由眼里的淚水宣泄她的無助。
“我無法違抗洛家老夫人的命令,明早洛家的馬車會來府里接你?!笔种妇o緊扣住酒壇的邊緣,她怕自己心軟。
丹雀兒跪著拽住裴文熙的衣襟,想讓心里沒有那么難受:“所以…夫君要將我拱手送給洛家?”
裴文熙仰頭繼續(xù)喝了幾口,酒壇摔裂碎成了渣:“我沒得選,你也沒得選,我不是圣人,我?guī)筒涣四?,至少洛玄是在意你的?!?p> 她知道自己說出這番話,是多么的無恥,極其的卑鄙以及不擇手段。
眼睜睜看著丹雀兒失聲痛哭:“為什么?我真的以為你是上天留給我最好的歸屬,可是…可是你最后還是不要我了…”
丹雀兒幾近癲狂的嗤笑,夾雜著凄慘的哀怨:“難道我只是一個你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偶?還是一個你們都不要了的殘花敗柳?我終其一生都在躲避青樓女子的宿命,卻還是沒能逃過?!?p> 裴文熙蹲下身子,抹去她溢出的眼淚,不斷的重復(fù)著一句話:“洛玄他是愛你的,你的未來沒有我,才是最大的幸福?!?p> 丹雀兒幾近哀求的聲音響起,帶著決絕和不堪,賭上了自己最后的尊嚴:“我再問夫君最后一次,夫君…真的要拋棄雀兒嗎?”
這幾日無數(shù)聲丹雀兒喊過的‘夫君’盤桓耳邊。
短短的幾日,她見證著丹雀兒由最初的悲慘、怯懦,到勇敢、活潑,最終都要全部毀在她的手里嗎?
丹雀兒緊抿著唇角,讓自己不再哭出聲音,安靜的等待著夫君的決定。
紅色的酒封被裴文熙打開,她猛喝了幾口,拾起被打濕了的休書,輕輕放在桌上。
只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雀兒,往后不要再輕易對人付出真心了?!蹦菢拥拇鷥r她承受不起。
纖細的雙手捂住眼睛,丹雀兒不想懦弱再次流出,最終還是抵不過無助濕了指縫。
她孤獨的坐在地上,腦袋埋在膝間淚水浸染了衣衫:“既然一早就不確定是否會將我留下,何不如當初就直接拋棄呢?洛玄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裴文熙提著酒壇,搖搖晃晃的坐在了湖面的一個小橋上,月光映在水面,擲下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波紋。
她看到了丹雀兒的影子浮現(xiàn)水中,又看見了濟陽、冬兒、阿召、柳承言、程凌…太多太多人,她的心已經(jīng)快要裝不下了。
月光下,他一身白衣站在身側(cè),就像是一個月光使者,柳承言慢慢靠近,手撫摸在了她的腦袋上:“很難受嗎?”
裴文熙遵從內(nèi)心最真實的回答,點了點頭,不對,不能難受,她又搖了搖頭。
柳承言知道兩壇酒灌不醉她,特意將酒勁加重了些,沒想到喝成了這副樣子。
他溫柔的接過酒壇,坐在她的身側(cè):“做了選擇就不要后悔,向前走就不會那么難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