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是最適合聽故事的,尤其是詭異的往事,要么就是勁爆的敵特,剿匪的情節(jié),這是屬于一個特殊年齡段――生于六、七時年代的這代人的最愛。偏偏劉可可,這個頂著一張二十多歲人的臉的年輕人也很鐘情,不僅傾聽,還能加以分析,推論,這也許是老兩口這么偏愛這個兒子的原因吧。而且任誰看,他都該是老兩口老來所得之子。
劉可可多少感覺到,老爺子提到這個新登場的人物――阿牛時,口氣有些異樣,母親的話里也似帶話,但他現(xiàn)在更關心的是父親故事里的發(fā)展情節(jié),所以他忍著所有的疑慮,一言不發(fā)地盯著父親,于是老爺子整理了一下思緒,準備接著講下去,這時卻有疾風忽然從未關嚴的窗縫里吹了進來,竟瞬間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母親迅速起身掩窗,回來先為父親就手披上一件夾衣,才去桌邊再次點燃了蠟燭。劉可可不禁說:
“你們老倆口眼神也不好,放著日光燈不用,這點燭火別再看不清摔一下子?!崩蠣斪硬粯芬獾鼗亓司洌?p> “這才應景啊,你是真不懂啊?!蹦赣H在旁邊嗲怪道:
“兒子是不懂,我也不懂,前晚上這拿著個茄子嚼了半晌,忽然問,怎么現(xiàn)在的黃瓜都軟了吧唧的,連個黃瓜味兒也沒有!”三個人一起大笑,齊端酒碗喝了一氣兒,劉可可往旁邊看,見母親不知何時又搬來數(shù)十個酒碗來,他不禁有些擔心地看了眼母親,母親會意,低聲笑著指了指泥壺旁的一個大礦泉水瓶子,他也釋然地笑了。老爺子這時已然進入了情緒:
“阿牛并沒有問發(fā)報機的來由,就按照何香的要求去書店附近蹲守,肆機把它交還給組織。幾經(jīng)周折,阿牛不僅成功地跟組織成員接上了頭兒,還順利干掉了叛徒。雖然他那時候很長時間并沒有加入組織,但因為何香的緣故,他一直忠誠地為組織盡著自己的綿薄之力,充當著仍不被組織接受的何香和組織之間的橋梁。接下來何香在他的協(xié)助下救了那個逃出虎口的諜報員,嗯,至于諜報員是如何被他的同志用性命換救下來的那段,因為與主人公聯(lián)系不夠緊密,就先不提了??傊?,后來的張司令在他們兩位的努力下順利脫險,遠走高飛。而這時已是解放在即,何香的丈夫準備跟著自己的主子逃往他處,這時的他才說實話,其實他早就知道何香與他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出于種種情由他還是保護了她。隨之他們的那段短暫的姻緣也就結束了。
故事的高潮到這里才剛剛開始,何香的另一個特異能力出現(xiàn)――睡夢中會夢到一些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的細節(jié),片斷,等到何香拼力尋找夢中出現(xiàn)的街巷,救出了兩個無助的少年,其中一個還是只有兩三歲孩童的智商,嗯,你應該猜到了,這兩個孩子正是刁老四的女兒和兒子。何香和刁老四的緣份就此只是開始,隨后沒多久,刁老四隊伍中有一股掌握著超前的迷幻藥的力量向他下手了,把服過迷藥他的死亡偽裝成意外身亡,然后拉走他的隊伍,他們策劃得好好的,卻被夢到細節(jié)的何香巧妙救下刁老四而消然化解。氣急敗壞的這伙人連出下策,決定把刁老四的隊伍騙出窩,在半道上包了‘餃子’,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
當然這一回何香也提前夢到了,及時出手阻止。這一回現(xiàn)身協(xié)助何香的,竟然不是阿牛,而是刁老四的一個手下,他自稱在山上待膩了,想下山來找個活計。偏偏這個時候的阿牛已經(jīng)今非夕比了,他已成為一名光榮的戰(zhàn)士。而這個自稱王光明的人憑著和阿牛有了初識的交情,通過阿牛來到部隊的廚房做了一個幫廚。哇,這個人厲害的是,能把許多蔬菜,豆腐做出肉的味道,足見他手上做菜功夫之高。當然他更深藏不露的是,他竟然是當年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中,遠涉千里支援友軍的川軍中的一員!史上記載一千多名官兵的他們未及參戰(zhàn),在撤退至山林中后就不知去向。其實,他們是在深山中兜轉,誤入一個山洞,竟在地下溶洞、地下河的導引下回到了故鄉(xiāng)。而在團長、副團長都相繼犧牲后,真正帶領大家回轉的人就是這個王光明。后來交待有些模糊,這一千多人應該沒有解散,后來應該到了刁老四的麾下。雖然后面十二樓還沒有講到,但既然王光明是從山上下來,那他的人應該也在山上錯不了。
通過這個節(jié)口,何香就直接留在了山上。但是她沒有和山下其他人有聯(lián)系,而是直接住去了半山腰刁老四的母親曾經(jīng)住的地方。這個老人在前面也有交待,刁老四的女兒小紅曾被誘騙離開營地,是老人拼命相救才脫險,而老人也在那一次事情發(fā)生時當場離世。這件事使小紅心理受下重創(chuàng),住下的何香更大的作用就是幫助小紅慢慢治愈創(chuàng)傷,同時也在肆機等待收編刁老四隊伍的機會……”老爺子一口氣講了這么多,竟有些氣喘,母親習慣性地在其后背撫弄起來。在兒子面前,老爺子還是有些不適應,他站了起來說:
“可否有興趣,看看我的家當?”劉可可不置可否地笑著也站起了身。老爺子走到房間后墻的一面柜子前,手伸到一把掛著的蒲扇背面摁了一下,那面柜子就緩緩地移去了一邊,墻面上露出一個門,老爺子推門而出,劉可可緊跟著走了出去。
如水的月光灑滿了小院,這是一個比前院小不了多少的獨院,種著的幾棵高大的樹將片片樹蔭的暗影填滿了大半個院子,這是一個劉可可從來沒有進來過的院子,幾個陌生的垂著門簾的屋子安靜地挺立,猜不出那里面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老爺子推開最邊上的一間屋子的門,掀著門簾等著劉可可,隨即有計算機機房里那種機器的嗡嗡聲傳來,在這個深山里的小院里顯得如此的不諧調。劉可可只是往屋里伸頭看了看,果不其然,十幾臺儀器在黑暗里不停閃爍著指示燈,發(fā)出嗡嗡的低鳴,那么,老爺子何以能清楚地敘述十二樓的每一句話就不奇怪了。軍人的本能讓劉可可迅速地撤回了身子,恭敬地說:
“老將軍的風范不減當年,老當益壯啊?!币妰鹤踊氐皆鹤?,不肯往里進,他也不再勉強地關上門,放下簾子,站回身來說:
“既要做事,也得做出個樣子來嘛,我這個老年人比起那些小字輩來也不能太掉架的?!眱蓚€人又回到了前屋,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把屋子打掃停當,連桌上的杯盤殘羹也都收拾干凈,那個大白酒罐子看來也搬回去原處了,不見了影子。劉可可歉意地說:
“我這一回來,勞得母親累到半夜,您應該讓我?guī)椭积R收拾啊?!蹦赣H撫著劉可可的衣角說:
“經(jīng)常如此,哪是因為你才這樣啊,我這樣每日里忙忙活活地侍候他,倒練得了一身‘功夫’呢?!闭f完娘倆哈哈笑了起來。老爺子舒服地在旁邊圈椅里落座說:
“虞姬如苦疏忽了‘功夫’,還如何舞劍于我呵?!眲⒖煽尚Φ溃?p> “你們倆如此相伴,自是艷煞一批年輕人??!時間不早了,二老趕緊休息吧,天亮了咱們再接著聊?!蹦赣H聽完這話,驚喜地說:
“啊,可兒,你今晚不著急走啊,那我明天給你做些好吃的?!眲⒖煽尚Γ?p> “嗯嗯,每次來都連夜走,好久沒吃到您做的飯了,明天,呵呵,已經(jīng)是今天了,補一覺,美美地吃頓您做的飯,啊,太期待了!”母親還沒有說話,父親已經(jīng)站起身下逐客令:
“快去睡覺,快去睡覺?!眲⒖煽苫氐阶约悍块g,發(fā)現(xiàn)母親不知什么時候已進來為自己鋪好了床被,他眼圈一濕,是啊,以前母親也是會這樣做的吧,只是,每次他都匆匆離去,哪回也沒住過,枉費了母親的苦心。他三下五處二脫光了沖進了被窩,枕頭和被子都有著陽光的香氣,看來這是白天剛剛晾曬過的??!頭一著枕頭,劉可可就沉沉地睡去了……
被叫醒的時候,劉可可以為天剛剛亮,他興奮地想著去呼吸呼吸晨間的甜美空氣,誰想拉開窗簾,日已中天了。母親拍醒他就出去了,現(xiàn)在見他出屋,就有些歉意地說:
“本來還想讓你睡到自然醒,可你父親說,想讓你聽聽下文,對方已經(jīng)到位了,所以我也不敢耽擱……”下文?劉可可忽然清醒,哦,十二樓!他馬上問:
“哦?父親呢?”母親皺著眉頭指了指后面:
“他在里面,等你進去?!眲⒖煽哨s緊接過母親手中的熱毛巾,捂了幾秒鐘的臉,然后遞給母親,說道:
“那我趕緊去,您把我領過去吧,別讓父親等急了。”母親把毛巾丟進水盆,拉著劉可可的手進了堂屋,先把他摁到飯桌前說:
“再怎么著急也得先把飯吃了,不知要講到什么時候呢,我也不能進去送飯……”劉可可不等母親說完,自己乖乖地先端起尚溫的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又拿起一張餅把兩只剝好的雞蛋和一些涼菜卷進去壓緊,大口咬了一下邊嚼邊說:
“吃著呢,吃著呢,這回您老放心了吧,先放我進去吧?!蹦赣H伸手愛憐地撫了一下兒子的背,邊去開門,邊說:
“你呀,跟你那個急性子的爹一樣,干事麻利又爽快?!眲⒖煽膳e著又咬了兩口的卷餅向母親晃了晃,就邁腳進了已經(jīng)打開的門。
戴著耳機端坐在那排嗡嗡低鳴的儀器邊的父親看見劉可可掀簾子進來,微笑著急速向他招手,劉可可趕緊把剩下的餅兩口塞進嘴里,急跨兩步來到父親身邊坐下,接過父親遞過來的耳機戴上,就聽著有著清晰的聲音傳來,好象說話的人就坐在面前:
“十二呀,你多吃一點啊,怎么今天胃口不太好啊?!?p> “哎呀我的娘啊,讓你這么一叫,十二樓的名怎么這么怪啊?!?p> “怪什么怪,人名干嘛要這么長啊,十二啊,別管他們,你吃你的?!倍ㄊ浅舻澳缸硬诲e了,一個年輕的男聲明顯嘴里嚼著食物:
“嗯嗯,嗯嗯,吃,吃?!?p> “呀,九嬸,你們兩口子來啦,吃飯沒有?”臭蛋娘定是向著剛進屋的九嬸招呼,另一個高昂的女聲哈哈笑著:
“這當不當,正不正的,吃的哪門子飯啊,這不,我?guī)Я藥讉€菜,快拿盤子來裝上,蹭你們的酒吧?!币粋€男人的聲音是王默林無疑了:
“啥叫蹭啊,來了都是客,一清兄,來來來,咱們就在這坐吧,多虧了十二樓小兄弟,不然的話,恐怕咱們老死不相往來呢?!苯釉挼氖蔷攀灏桑?p> “哈哈哈,咱才啥歲數(shù),提什么老死的話題。不過多虧了十二樓是沒假,今天咱們哥倆跟這個小兄弟喝兩杯吧?!?p> “喝什么喝,你們不許跟他喝,我們還等著聽他講故事呢。要喝跟我喝?!边€沒有聽到九叔和王默林的答話,似那十二樓開始說話:
“天終于黑了。”大中午的,這冷不丁的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出,旁邊就不再有人出聲了,看來大家都在等著聽十二樓的故事,于是乎,除了一些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就只剩下這個年輕人的聲音,清脆,悅耳,全無遲疑:
“阿牛和邦龍一來就被領去躲藏在某處房子里,張司令還未及見到他們,要說心里不擔憂那肯定不是真的。雖然他與何香的想法不用商量就已不謀而合:等到天黑,刁老四和他的一眾拜把兄弟連帶著山上眾匪還要再接著喝二場,張司令和何香會讓阿牛和邦龍跟上,出現(xiàn)在酒宴上,邦龍只需要憑著攜帶螞蟻體液的人的特殊味道就可以輕松地指認出那個人,讓刁老四把他抓起來。只是,事情可能會這么順利嗎?如果那個攜帶者打死不承認自己的行為呢?再如果周圍有人站出來攪局,讓這個攜帶者逃脫呢?還有其它的各種可能出現(xiàn)呢?天已經(jīng)黑了,不管會有什么局面出現(xiàn)都只能隨機應變了。張司令跟在何香的身后走出沒多遠,就有一雙手伸過來抱住了他,從對方發(fā)出的低低‘喔喔’的驚喜聲,張司令立刻明白此人是邦龍,他并沒有說話,只是在放其肩膀上的手重重加了把勁。然后他看到何香的身邊多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并排走著,他知道那是阿牛,心里莫名有了些醋意。
前方燈火通明的去處傳來一片嘈雜的聲浪,人影晃動,進出不止。何香立刻停住腳步,回身示意大家向左前方黑暗的角落小跑過去,然后貼著墻角摸去,眼前一個暗門被‘吱啞’一聲從里面推開,亂哄哄的聲浪撲面而來,小紅機靈的小腦袋瓜從里面伸了出來,高興地沖大家偏了偏,又縮了回去,何香打頭進去,大家魚貫而入,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一個非常有力的位置,一張擺滿了大魚大肉的長桌擱置在比別的桌子高出不少的斜坡上,整個大廳有著高低不平的坡伏,幾百張桌子隨著坡面起伏隨意地擺放著。而張司令他們這張桌子離前方刁老四坐的那張擺了一溜圈兒椅的長桌雖然有一點距離,中間還隔了數(shù)十米的空地,但因為他們所占的位置較高,可以清晰地看清空地和刁老四的長桌邊的所有細節(jié)。那里刁老四已入座,圈椅除了空著兩個位置,其余都坐滿了人。要按順序的話那應該是第五、第六兩把交椅,也就是說,除了那五當家的和六當家的沒到,其余幾個當家的看來都到了。要照何香曾經(jīng)轉述的王光明講的山上幾位當家的的情況,那五當家的和六當家的是一對雙胞胎呢,他們還真的是雙進雙出啊,張司令不禁想道。他剛在正對著那片空地和當家的所坐長桌的一條長凳上坐下,誰知旁邊何香發(fā)出低低的一聲長“咦”,他疑惑地望過去,何香手指那幾個當家的說:
‘王光明!他真在那,看座位他應該排行老四呵。我就說嘛,有著那樣不凡的經(jīng)歷,還能跟刁大當家的輕松過話,他在這里絕不會是個普通身份。’張司令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是一個瘦削的,個子不是很高的中年人,坐在與刁老四隔著兩個座位的圈椅上,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正向他們這邊張望。
張司令這時忽然注意到有五六個人恭敬地低著頭兒正向他行鞠躬禮,他看了一眼何香,見她笑著向自己點了點頭,他才意識到這是何香的人,連忙示意:
‘大家快別站著啦,都坐下吧?!@幾個人依然一動不動地鞠著躬,何香低聲命令道:
‘司令讓你們坐下就坐下吧。’那幾個人回了聲‘是’就坐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