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玄到劉藩府中時,眾人仍在吃肉飲酒。他忙閃身回了屋中。
在屋內(nèi)換了身寬敞舒適的青衫,張小玄默默端坐榻上運起玄功,精進修為。
運行了幾個周天,便聽到有幾人悄然走進院子里來。
咦,不是丁小乙他們的腳步聲。
朱大力、崇雷、晁雨腳步聲類似,皆是沉重有力而悠緩,如獅虎之行。庾飛白輕之,步伐十分密集而有節(jié)奏,如獵豹疾行。丁小乙則再輕之,時常有步伐交錯停頓,如鹿徐行。
幾人在他門前悄無聲息停下。張小玄立覺來人有不軌之心,欲對其不利。
他輕輕一點床榻邊緣的木沿,閃身上了房梁。
只見他的房門,輕輕被人推開一條縫隙,幾個黑衣人魚貫而入,皆手持利器。一看便是歹人。
幾名黑衣人正緩緩靠近床榻時,張小玄輕身躍下,恍若游龍,飄若驚鴻,運劍如飛。這些黑衣人,張小玄只以武道便輕松解決。
盞茶光景,幾名黑衣人皆倒地不起。
張小玄直搖頭,這些貨色怎會是他對手,誰人如此小覷與他?
張小玄解開這些人面上遮著的黑巾。額,死侍!郗僧施竟要殺他!
這些黑衣人,皆是郗僧施身邊的死侍。
郗僧施為何要殺他?張小玄直覺莫名其妙。他偷偷救走慕容煙,用的是化形符,不可能被人辯出。何況一切順利,并無人見過他。
難道還是因那日密林之事?張小玄想到那日里,郗僧施將無數(shù)尸體堆成某種陣法修煉,煉血入體,確實詭異。怕是多半因為此事。許多人明明便是面目可憎,干了見不得人的事,卻仍不愿他人知道。
若非此因,他與這郗僧施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郗僧施又何必要派人來殺他。
地上幾個黑衣人,張小玄一一扔了出去。院子里空曠的很,足夠這些半人半尸躺尸了。他不愿殺這些人,殺了怕那郗僧施便是好找借口向他出手。筑基后期高手,他張小玄還應(yīng)付不來。
何況,這些黑衣人怕亦是身不由己。
尸仙教之人修煉的功法極為古怪,可將身體練成干尸模樣。高階修士往往控制大量低階弟子。尤有甚者,尸仙教高階修士可將教中弟子的意識封于其身,練成行尸走肉,供其驅(qū)策。弟子們以此求得肉身不死。
張小玄不能理解,這樣半人半鬼,修來的算是什么道。
張小玄回到屋中,想到自身玄功在手,年方十六筑基有成,心有感觸。他運起玄功,只求精進。比起那些尸仙教弟子,張小玄便是身在福中,家有寶山了。
待尋到杜慧度,打聽到老道人下落。他便要與老道人回羽山,在那一方小小道觀之中,日日修仙求長生,不問滾滾紅塵事。
想到這里,一張粉面桃花的笑顏從他腦海之中閃過。額,田螺姑娘要是也在,便更妙了。怎又想到她,張小玄搖了搖腦袋,思緒回到杜慧度身上。
杜慧度,乃故交州刺史杜瑗第五子。初任交州刺史府的主簿,后又升任九真太守。杜瑗以八十四歲高齡去世后,交州的官吏們認為交州南接惡鄰林邑,離京城建康又有萬里之遙。故刺史之職不應(yīng)中斷,遂共同推舉杜慧度代管交州事務(wù),杜慧度堅辭不受。
劉裕認為杜慧度治州有方,晉國朝廷便命杜慧度為使持節(jié)都督交州諸軍事、廣武將軍、交州刺史。詔書尚未到達杜慧度處,盧循就襲占合浦郡,向交州發(fā)兵。
杜慧度率領(lǐng)文武將士六千余人,在石碕擊敗盧循的軍隊,活捉盧循的長史孫建之。
后,杜慧度又大破盧循于龍編,盧循投水而死。杜慧度滅盧、徐兩族,又自水中撈出盧循尸首,斬其首級,傳首建康。晉國封其為龍編縣侯。
近日,杜慧度回京面圣謝恩,因與劉裕交情莫逆,劉裕請其暫居府上。
庾飛白說,杜慧度常穿布衣,喜蔬食,能彈琴,頗好老、莊。暫居劉裕府中時,常于北府軍軍師劉穆之操琴,清彈廣陵散。
這人還有一樁事,成為朝野美談,廉吏榜樣。據(jù)說交州因盧循之亂,歲荒民饑。杜慧度勤儉清廉,以私祿賑濟災(zāi)民。為政纖密,有如治家,恩威并舉,惠民利世。便與商鞅施政時的秦國一樣,奸盜不起,乃至城門不夜閉,道不拾遺。
張小玄心內(nèi)嘀咕,且待明夜一探究竟。若杜慧度真是個清廉的官兒,愛民如子,倒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這郗僧施已派人來害他,夜夜外出,怕是引他注意,難逃毒手。門口那些人,正可為他所用。張小玄細想一計,撫掌嘆曰,妙極,妙極,且待他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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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力、崇雷、晁雨仨人喝了些酒,困意上來便與兵士們回了他們暫住的院子。府中的巡邏、值守,早有安排,無須他們操心。倒是丁小乙一時無所事事,借著酒勁,晃晃悠悠的往張小玄、庾飛白居住的小院而去。
他多日不見小玄,有些話正想借著酒勁說一說。進了院子,卻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些黑衣人。丁小乙一個激靈,酒立馬醒了一半,忙抽出腰間利劍,提高警惕,放輕腳步,來到張小玄的門前。他呼了口氣,沉聲道:“小玄!”
“小乙,進來吧?!蔽輧?nèi)應(yīng)答的正是張小玄。張小玄自是知道丁小乙來了。
他收了功,便見丁小乙面紅耳赤,手提利劍,賊兮兮地往屋內(nèi)掃了幾眼,見屋內(nèi)只有張小玄一人。丁小乙才收了利劍,吐出兩口大氣:“呼...我還以為你被匪人挾持了呢。院中那些兇徒為何找你?”
“你觀他們可是眼熟?”張小玄不答反笑問道。
丁小乙默然不語,先是找到桌案上的茶壺,用手試了下壺的溫度,仍有余熱,便坐在桌邊的椅上,自顧自倒了杯茶喝起來,才道:“這狗日的蘭陵美酒就是好喝,若能一直喝上這樣的美酒,便是為那劉藩賣命也值了?!?p> 待見張小玄只是看他卻不言,只好道:“莫非是那個軍師的人?”
“正是郗僧施的死侍。他們欲殺我,卻反為我殺之?!睆埿⌒?。
“豈有此理。你今日方才見過他,與他無犯,又非作奸犯科之人。為何要要殺你?走,咱們?nèi)フ椅揖烁杆麄?,若這劉藩和郗僧施不能給個說法。我等便回曲陽也罷?!倍⌒∫覒嵢坏馈?p> “此事與劉使君無涉。郗僧施乃尸仙教護法,修習(xí)邪惡道法被我撞見。從郁洲至淮州的那段密林,我和于大哥便是撞見這人在密林里煉尸?!睆埿⌒忉尩?。
“原來是個妖道,若是他有妖法,這便難了?!倍⌒∫艺ι嗟?。
自盤古開天,媧皇造人,三皇治世,五帝立倫常以來,修道成仙之人便數(shù)不勝數(shù),又有無數(shù)妖人大魔為凡人所知。最近的仙凡大戰(zhàn),便是那封神之劫,凡人因此殞命無數(shù)。
若是凡人,丁小乙自是不怵,若是那妖人嗎?丁小乙只覺還是退避三舍為妙。
“莫慌,莫慌,便是個妖道,我也有法兒對付。你且不管他,只作不知。現(xiàn)有一事,需你相助,我細細說與你聽。”張小玄嘀嘀咕咕的和丁小乙說了番話。
丁小乙嗯嗯啊啊一番答應(yīng)了,便往外走去。早忘了來時要說的酒話。
張小玄等的便是丁小乙,既然來了,便可依計行事。
他來到院子里,挑了個不太順眼的黑衣人,抽出紫青劍便刺了過去。丑的在前,俊的在后,都是要挨上他一劍的,眾生平等。
且說丁小乙出了院子,便急急趕往舅父朱大力等人的住處。劉藩建康的府邸不大,不過盞茶功夫,他便見到了朱大力。
朱大力已上了榻,正被些瞌睡蟲和酒蟲混戰(zhàn),弄的頭疼。丁小乙拉起他便叫:“糟了,糟了,舅父,不知哪里的匪人闖到府里來,刺傷了小玄。”
朱大力聽到匪人二字,瞌睡蟲、酒蟲嚇的不翼而飛,拾起搭在榻上的灰袍穿上,奇道:“咦,這小子怎又被人刺殺?賊人在哪?”
真是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摧之,人生豪杰天妒之。
“賊人皆被他打昏。就是小玄受了些傷。讓我們速去報于使君。怕是有匪人欲對他不利。”丁小乙急忙道。
朱大力忙招來迷迷糊糊的崇雷和晁雨,點了二三十個兵,又要巡邏的弟兄們提高警惕,便領(lǐng)他們直往盤龍府而去。好容易抱了棵大樹,大樹若倒,巢傾卵碎。
途中,朱大力想起張小玄的安危,便讓丁小乙?guī)讉€人去張小玄那兒以防不測。
劉藩、庾飛白等人亦正要結(jié)束宴飲。劉藩和那郗僧施,皆是面子上維持個不破之局,自是無太多投機話兒可講。
席間,全賴趙恢招來的美人兒歌舞助興,方多飲了些。
待得朱大力隨盤龍府的仆人過來,告知府中有匪人闖入,自是美人歸,歌舞休。
劉藩、庾飛白忙與朱大力急急返回。盤龍府至劉藩府中,只需從花園穿過一個小門便可。郗僧施亦找了個借口隨了過去。
劉藩自不管他,只直奔張小玄住的院子而去。
他心里也自嘀咕,這少年人究竟意欲何為?卻要看他唱的個什么戲。
到得張小玄院中,眾人自是大驚失色。
只見院中滿是鮮血,數(shù)名黑衣人皆中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院中丁小乙?guī)淼膸酌?,正在警戒。見到劉藩、庾飛白等皆到來,忙行禮問安。
劉藩揮揮手,推門而入,只見屋內(nèi)榻上的張小玄更是凄慘。
張小玄渾身浴血,與榻邊上的丁小乙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些什么。
劉藩、庾飛白二人自是大驚不已,皆未想到這少年竟真?zhèn)娜绱酥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