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廂里劉毅和郗僧施開始商議聯(lián)盟西蜀和姚秦的政事之時，張小玄這卻遇到了難題。
朱顯之府中的書房內(nèi)，張小玄忙閃身避過朱顯之的大禮：“師伯，莫折煞小侄。小玄自幼隨師父修道，無心世間功名利祿，如今不過是下山尋師，誤入紅塵歷練。尋到師父后我便要隨師父回山繼續(xù)修煉，豈能受師伯重托？”
原來朱顯之終于把心思挑明，明言要將西府兵托付于他。
“光陰如梭啊。天師道我們這一代弟子中孫老道本是驚才絕艷，天賦絕頂之人。當(dāng)年他剛?cè)肓_浮劍派，恰逢天師道四大派在龍虎山聚首，進行十年大比。赤雷子師尊攜我都天靈印派的弟子全部敗在孫老道手中。那時我心高氣傲，孫老道我根本沒有看在眼里，認為他不過是機緣巧合獲勝，自以為將來天師道的統(tǒng)一必然有我來實現(xiàn)，祖天師的豐功偉績，我都會趕超，說什么也要成仙問道得長生。哈哈，而今孫老道和我……?！敝祜@之看到張小玄一心向道，無心人間功名富貴，不禁想到昔年一幕幕求仙問道的場景。
天師道四大派短暫統(tǒng)一在孫恩麾下一段時間，而朱顯之兩鬢斑白，感慨一事無成，蹉跎歲月！
逝水如斯夫，造化弄人兮！
“師伯得人間功名富貴，保一地安寧，護萬民平安，亦算是功德無量?！睆埿⌒捨康馈?p> “好漢莫提當(dāng)年！師侄無須安慰我這個廢物老頭子了。嗯，師侄你此來江陵究竟所為何來？若是要尋孫老道，又怎會有閑情到我江陵？”朱顯之本來有些濁淚的雙眼忽然如云開霧散，目光如炬望向張小玄。
“這，師伯，我……。”張小玄措不及防下有些支支吾吾。
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朱顯之畢竟是歷經(jīng)滄桑，張小玄一直聲稱要去尋孫恩，卻又要進江陵游玩，令人頗為費解。
今日刺史府中，劉毅邀請張小玄輔佐，他口中雖然推辭，最后亦留了一線希望給劉毅。
張小玄看上去雖然有些憊懶頑皮，但行事有度，待人如沐春風(fēng)。對戰(zhàn)厲無咎之時亦是果敢睿智，進退有度，絕非愚笨之人。
這處處自相矛盾又無法解釋的行為，必然是其心有不明之志或不宣之密。
朱顯之聯(lián)想到建康城中的驚變，心內(nèi)隱隱覺得張小玄此來必然和劉裕、劉毅二人之間的權(quán)勢之爭有關(guān)。
莫非這小子已為太尉劉裕所收，此來是刺殺衛(wèi)將軍劉毅？
朱顯之見張小玄支支吾吾更是懷疑，面上表情凝重起來。
“請師伯恕罪，小侄之前實在是迫不得已，陰行下策。師伯且聽我將實情一一道來……”張小玄見事已至此，只得將自己下山后的遭遇如實講了。
如何隨劉藩等人到了廣陵，又如何從廣陵到了建康。又撿了建康城中一些大事簡單說了。
王鎮(zhèn)惡以發(fā)小丁小乙為質(zhì)迫他來荊州之事，張小玄一咬牙也全部說了出來。
當(dāng)然關(guān)于筑基和紫青雙劍融合等事，他都忽略不提。
六歲那年他便明白了一個道理。
老道人曾帶他去云臺山中觀察猛虎獵食，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猛虎乃山中之王，森林的捕食者，身有利爪和獠牙，力大無窮。在獵食一頭山鹿時，卻潛伏山谷荒草中，收起自身的獠牙利爪，悄無聲息數(shù)個時辰，耐心等待最佳的獵食時機。待到最佳時機到來時，它又奔若閃電，聲勢駭人，一擊而中。山鹿連一絲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咬斷了脖子。
老道人說身懷利器藏于身，珍寶珠玉入彀中，永遠不要將自身的依仗和財富隨意外露，否則必有不測之禍。
世俗中人還客不離貨，財不露白呢。
朱顯之對建康城中發(fā)生的事本就有些猜測，如今聽張小玄細細道來，猛吸一口涼氣。
劉藩慘死，謝混已亡，皇帝和瑯琊王怕是亦在劉裕掌控之中。劉毅和荊州都已經(jīng)處在絕對的下風(fēng)，若無外力介入，劉毅敗亡恐怕便在旬日之間。
“王鎮(zhèn)惡的大軍現(xiàn)在到了哪里？”朱顯之一臉苦澀的道。
“最多三日，少則兩日王將軍的大軍便可到豫章口?！睆埿⌒晕⑼茰y下船行速度方道。
“什么？這么快！”朱顯之大驚失色，激動站起。
“師伯，和王鎮(zhèn)惡同時開拔的還有一路大軍，王弘率領(lǐng)五千余甲兵從陸路而行，兩軍相互呼應(yīng)。前些時日，江陵兵馬調(diào)動，難道不是為防范建康？”張小玄索性將知道的軍情一股腦說了，不過朱顯之的表情卻讓他極為好奇。
王鎮(zhèn)惡和王弘的西來的大軍數(shù)目不小，荊州的一干高層竟然至今不明敵情，難道劉毅沒有情報來源？聯(lián)想到統(tǒng)領(lǐng)北府兵的劉裕，不只在建康設(shè)有燕歸堂這樣專司敵情的明面衙署，還在京口暗設(shè)金刀堂培養(yǎng)了大批密諜。
張小玄懷里的金刀赤龍令便可調(diào)派荊州金刀堂的全部密諜。王鎮(zhèn)惡曾說，劉裕當(dāng)初總共制作了兩把金刀令。一把雕鑄有赤龍，口銜紅色寶石，也就是赤龍令。本是在劉裕手中，如今通過王鎮(zhèn)惡流傳到張小玄處。另外一把雕鑄有展翅的天鵬，則為天鵬令，乃金刀堂堂主的信物。
據(jù)王鎮(zhèn)惡說金刀堂堂主神秘?zé)o比，除劉裕外無人知道其身份。但其極得劉裕寵信，金刀堂的一切但憑其處置，劉裕從無干涉。
“消息來源衛(wèi)將軍自然是有的，只是近日似出了些問題，不說也罷。他調(diào)動江陵兵馬本是欲呼應(yīng)謝混在建康的行動，奈何大軍尚未完成集結(jié)，我和王恒將軍所領(lǐng)的先鋒便在天闕山大敗，狼狽而歸。慚愧，慚愧，有負所托啊?！敝祜@之顯然不愿多說劉毅的情報來源，轉(zhuǎn)而又試探道：“師侄莫非真要助王鎮(zhèn)惡大軍伐我荊州？”
張小玄微一沉吟道：“師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是為救發(fā)小而允諾助王鎮(zhèn)惡，卻絕非言而無信之人！”
朱顯之聞言，面露失望之色，表情極為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