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西拉的衣鋪（下）

　　“夫人，這是什么？”薩克維爾把那東西拿了出來，莫西拉夫人看了一眼，是一個小巧的木臂，上有一個因為沒有弦而繃直的鋼制短弓，把手處蝕刻了花紋，似乎有文字，但是被不明臟污蓋住了。

　　“這是個手弩，很早以前有個人放在我這里抵價的，一直沒回來取，這么多年從來沒人要買這東西，我隨手一放就給忘了。你想要？我可以給你把弓弦找出來，先和你說好，我這里沒有弩箭，壞了不給修，而且這個賣得貴?！?p>　　薩克維爾像著了魔一樣摸索著。他無師自通的調(diào)整好了弩機的位置，把瞄準(zhǔn)器和箭槽調(diào)整在一條線上，將弩平舉，壓下扳機。弩機動了，發(fā)出了輕輕的“咔”的一聲。

　　史迪潘本想質(zhì)疑這是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但是看到薩克維爾臉上的認真表情，又把到嘴邊的質(zhì)疑咽了下去。

　　“我就要它?！彼_克維爾說。

　　“知道了，我?guī)湍阏夜?。”莫西拉夫人頗為費力的蹲下，在柜臺后埋頭翻找，“別傻站著，去試衣服，試衣間在帽子架的對面?！?p>　　眼看著薩克維爾抱著衣服走遠，莫西拉立刻從柜臺下直起身，手上已然拿著一根短短的復(fù)合材料弓弦，看來她早就找到了。

　　她輕輕敲了敲桌子。

　　史迪潘會意，他從斜挎包里拿出了一個用防水帆布包好的包裹。

　　他將包裹打開，一雙可以稱得上是美麗的合金義肢呈現(xiàn)在了莫西拉夫人面前。義肢為銀制，從手掌一直到肘關(guān)節(jié)，很小，似乎不是給成年人用的。整個義肢上都雕刻著考究的花紋。

　　莫西拉夫人摸出一把改錐，用它揭開了義肢手腕處的蓋子。她用改錐輕輕按壓義肢內(nèi)部的鋼芯，觀察著五指的反應(yīng)。

　　檢查之后，她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就按之前說好的?！蹦骼蛉嗽谧郎蠑[出一個小小的鉛盒，“五十克，工業(yè)標(biāo)準(zhǔn)，純度42%?！?p>　　史迪潘將鉛盒打開。一小簇結(jié)晶被安置在黑色的海綿當(dāng)中，如同花朵一般綻放著，色如干涸的鮮血，黑紅相間。

　　他沒說話，只是將鉛盒蓋起來收好。

　　“小伙子，衣服怎么樣？有沒有大了小了？”莫西拉夫人故意高聲問。

　　“夫人，您真厲害，這些衣服都很合身?！彼_克維爾道，聲音是從試衣間里傳來的。

　　“莫西拉夫人的眼尺可是遠近聞名的。”史迪潘高聲恭維了一句，莫西拉夫人笑的又開心又大聲。

　　在購置了其他一些衣物之后，終于到了激動人心的買單環(huán)節(jié)，莫西拉夫人拿出一個古舊的算盤噼里啪啦一通亂打，最后得出結(jié)論：“一共一百五十二博登幣，零頭給你抹了就付一百五，謝謝惠顧。”

　　“一百五？！”史迪潘一聲慘叫。

　　莫西拉夫人一瞪眼：“你知道這次是砍不了價的，史迪潘?！?p>　　“我知道，我知道。”史迪潘一副苦瓜臉，比讓他睡五顏六色被子的時候還要苦，“可是，可是老大只給了我們五十博登幣啊?！?p>　　薩克維爾眨眨眼，只覺得史迪潘真是藝高人膽大，睜眼說瞎話。

　　“那不好意思，你們買不了了，給我把東西留下?！蹦骼蛉撕敛煌俗?。

　　“莫西拉夫人，您看我現(xiàn)在身上的這套衣服可以抵一部分價嗎？”說話的是薩克維爾，他指的是自己本來穿著的那一身淡藍色衣服。艾德琳和他說過，這面料好像很多人都沒見過，興許會值錢。

　　“你想抵多少？”莫西拉問。

　　“呃……一百博登幣。”薩克維爾略一遲疑，也決定獅子大開口。

　　“不行，被劃了一道，還弄臟了，最多抵八十博登幣。”意外的是莫西拉夫人似乎真的對這套衣服感興趣，不過她還是一副強勢的樣子。

　　“您再算多點吧，我拿我自己的零用錢補，應(yīng)該能湊夠?！笔返吓丝嘀槝O力表示自己囊中羞澀，“一道小小的口子怎么會掉價二十博登幣呀。”

　　“我說八十就八十。”莫西拉夫人絕不松口。

　　“這樣吧，要不就算八十，您再送一把匕首給我行嗎？”薩克維爾的腦袋飛快的轉(zhuǎn)著，他決定也學(xué)史迪潘，擺出一副誠懇的樣子，看起來還挺逼真的。

　　莫西拉夫人想了想：“行吧，但是不能給你全新的匕首，我有把銹的懶得打理，你能接受就成交?！?p>　　“成交。”史迪潘和薩克維爾瞬間喜笑顏開。

　　出門的時候，薩克維爾已經(jīng)換上了復(fù)古黑幫一套，看起來和旁邊的史迪潘差不多。他的十字弩掛在腰帶上，匕首則綁在了腰后。

　　“行啊你，配合的真好，我本來以為這一百博登幣一個子都保不住了?！笔返吓丝鞓返暮退_克維爾勾肩搭背，薩克維爾比他高一些，所以勾肩搭背得有點艱難，“一百五，她可真敢開價，這些錢足夠把那家面包房的面包統(tǒng)統(tǒng)買空?！?p>　　“呃，為什么說這次不能砍價呢？”薩克維爾問。

　　“聽說過源石技藝嗎？莫西拉夫人的源石技藝叫‘初步診斷’，帶你到她面前轉(zhuǎn)一圈，她就能判斷你是否健康，如果你身體里有芯片或者義體什么的她也能大概感知到。這是要收費的?！笔返吓苏溃傲硗饩褪?，她故意透露了些消息給我們，不知道是不是腐林幫的授意。我們?yōu)榱私?jīng)營假證生意，和好幾個蛇頭有過合作。腐林很有可能要對某幾個蛇頭動手，這是希望我們別趟這趟渾水。

　　“反正我們回去報告老大就行，別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好了，我們還剩三十博登幣，想吃啥？我請客，隨便吃。”

　　眼看著兩人走遠，莫西拉夫人回到里屋，在腳下的一塊活版門上用力跺了跺。

　　“老頭，衣服給你弄來了。”莫西拉夫人道。

　　活版門翻開，一個地中海老頭從地窖里探出頭，伸手接過這一套衣褲。

　　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老頭連連點頭：“看起來沒問題，就是這個。”

　　“這真的是好東西？”莫西拉夫人疑惑的問。

　　“好東西倒是算不上。對這東西的研究，在潘多拉也是前沿科學(xué)，我的老熟人告訴我，他們管這個叫‘嫁衣’?！钡刂泻＠项^——或者應(yīng)該叫他莫西拉醫(yī)生——顯得有些興奮，“放心好了，這個東西很安全，價值也有限，算是一個新奇的小玩意兒。才八十博登幣，只要我隨便出個成果騙點基金就回本了，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dāng)?！?p>　　“你的意思是說，其他地方也出現(xiàn)過這樣的東西？”莫西拉夫人突然想到薩克維爾眼里不曾消失的懵懂和好奇，“那小子的來路古怪？”

　　“貧民區(qū)這塊兒的混混有幾個人是來路不古怪的？”莫西拉醫(yī)生并不在乎，“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出現(xiàn)，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自己消亡，和一個屁也沒什么區(qū)別?！?p>　　“總之，如果你想讓你家老頭在潘多拉那群鼻孔朝天的科學(xué)家之前先研究個痛快，最好暫時別把這件衣服的事情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