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出冷宮已經很久了。
我不想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從前我總想著出宮。
出宮,也就能離開冷宮。
說實在的,我自打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錦繡宮。宮墻之外是錦朝帝都未央城。
隔著宮墻,我所聽說到的未央城,是晝夜不息。
前朝根基深厚,加之改朝換代以后并沒有發(fā)生什么太多的兵禍,宋儀治理了幾年,錦朝幾乎就達到了盛世的水平。
聽說外面有徹夜燃燈的勾欄畫舫,有商賈云集和東坊西市,有美公子乘車出行,擲果盈車。
我很早以前就動了這個念頭,以后更是瘋長。
我從前沒有出去過。錦繡宮里守衛(wèi)森嚴,進來和出去都很困難。自從李公公去世以后我就開始策劃起來,常常偷摸著觀察士兵換班情況和巡邏路線,尋找機會。
反正我已經算是無親無故,錦繡宮里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沒什么兩樣。
然而,謝琰就闖到了我的面前。
現在我面前還多了個謝琰,我不是一個人了。
我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能干干凈凈地離開了。
謝琰說得沒錯,我現在唯一可靠的出路,就是只能依靠宋儀
聽起來真是荒謬。
我低眉思索許久,首先想了下。首先考慮了下自己心里能不能承受殿前邀寵的壓力。
那個人,是宋儀呀。
我輕碾眉心,有些煩躁。
“寶貝,你好好想想,這是一樁好買賣,你可以跟陛下過不去,但是也不能和自己過不去。”
謝琰認真地和我分析道,他篤定道:“你現在不為了自己籌謀打算,等到了將來,你可能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到了那時候,你會后悔的?!?p> 我低頭,他說得有道理。
我想了想,說道:“你讓我再想想?!?p> ……
這夜我難得沒有嫌棄和謝琰同塌。
往常我都是磨磨蹭蹭熬半天才肯睡,今天一聲不吭就主動爬床。
謝琰撫掌笑:“小乖乖,你是不是被我的魅力給折服了,終于肯和我睡了?”
“你閉嘴!”
要不是今天被驚嚇有點大,鬼才愿意和他睡一起。雖然謝琰更像個妖精,但是起碼他是個活人。
……
不過話說起來。
我的雖然怕鬼,但是我心底里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躺著床上冷靜下來后,我禁不住追想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錦繡宮是藺朝開國皇帝所建,開國之初,先祖皇帝大興土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平地而起九九八千一百座宮落,晴天的時候遠遠看過去,金碧輝煌,富麗堂皇,恢宏大氣。取錦繡為名,謂之錦繡宮。
后來這位可憐的先祖皇帝因為勞民傷財,引得民憤,在皇座上連屁股都沒有坐熱,就被兒子揪著辮子反殺了。
再后來,匆匆?guī)装倌赀^,朝代更迭。
錦繡宮實在太大,又難以維護,北部和西部的所有宮落,幾乎全部都被空了出來,愈發(fā)殘破。
后來干脆就全部被用高墻圍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出口,和外邊的錦繡宮隔絕開來,成為了冷宮。
冷宮中,比較靠近東南方的宮落保存得比較完好,到了往北一點的,很多宮苑都只剩下頹垣殘壁,剩下的,幾乎要搖搖欲墜了。
這也是我聽到那個古怪聲音的地方,宮道殘破,雜草叢生,荒蕪得很。
被趕來冷宮的人,挑住處一般也不會挑到那邊,平日也沒什么人過去。
我那時候只聽到有聲音,并沒有看到周圍有人。
如果說那聲音是人,也說不過去……
想得頭有些痛,而后困意席卷,干脆不想了。
夜深了。
我睡得淺。
睡到迷迷糊糊間,我似乎感覺到謝琰的手輕輕攀上我的臉,捏了捏。
隨后我聽到他的低喃:“那么皺,那么丑…不知道你們圖她什么……”
大半夜他是不是睡不著,還要來打我的臉小報告,他是不是覺得我睡著了聽不見?
我強忍著困意睜開眼睛,微弱的光下,他的眼睛清澄無比,正直勾勾地看著我。
見我醒了,居然一點尷尬回避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不問了莫名地問我道:
“醒了?”
“嗯?”
他嘆了口氣:“本來還不想吵醒你的……寶貝,你知道為什么我要睡你的床嗎?”
我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自問自答接了下一句:“當然是為了保護你,不要在半夜里,讓宵小之輩給占了便宜。”
我打了個激靈,不是因為太冷想要抱團取暖嗎?
說著,他的眸光似乎拉長,本來柔和似水的閃過一絲寒冽,透過我的身子,落在我身后的床頭。
我恍然驚起,剛剛想起他說的第一句話,似乎不是對我說的。
我后腦勺蔓延而來一股寒意,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十分驚悚的事。
屋子里還有別人!
我的困起頓時消散。
與此同時,謝琰同時朝我撲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抱起我,翻身把我身后一推,迅速和我換了個位置。
“錚——”
寒夜里驚起一聲清脆的劍鳴。
我卷著被子,被謝琰一甩撞到了墻角。
沒想到謝琰力氣居然這么大,我明還裹著被子,后腦勺還被巨大的力道撞得有點鈍痛。
撞的我我有些昏昏沉沉了。
怎么回事?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連忙把身上一層層的被子扒開,就朝謝琰看去。
眼睛習慣了黑暗,勉強視物。
謝琰坐在剛剛我睡的位置,他單手握起一把短刀,往身前一格,擋住落在他身前長劍。
長劍泛著絲絲透骨的寒光,離謝琰不過咫尺之遠。
它劍柄的那一頭,是一個黑影。
是標準打扮殺手。
我倒吸一口涼氣,背后似乎出了層薄薄的冷汗。那個殺手,他的長劍本是沖我來的,如果不是謝琰拉開我,這一劍,砍下的,將會是我的狗頭。
什么情況?
太恐怖了!
我看著謝琰,此時此刻,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銳利的氣息。
我腦后麻痹的感覺迅速蔓延全身,謝琰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傻白甜謝琰嗎?
他是怎么知道,會有殺手來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