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粉色,像雪,粉色的花傘,紅色的毯。杏花野巷中的偶然邂逅,成就了多少千百年少男少女神魂顛倒夢留涎水的杏花夢。
這樣的夢屬于街角的襤褸衣衫,屬于空寡之婦,屬于代嫁黃花,甚至屬于紅塵青女,唯獨不屬于她。
“祀宮真是操勞了,來人,上一瓶苦艾酒?!饼R聿似乎有備而來,而且祁婳此時并不知曉這是什么原因,只當做是尋常。
南門太妃覺得有點異樣,他不是會這樣為這種樓臺小聚備酒的人。心里想著且看他要做什么。
“謝皇上?!逼顙O不得不又站起來,行了一個禮。
“桃杏笑春風,一杯苦艾謝春冬,”齊聿隨口捻來一句,又親自滿上一杯,祁婳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暗嘆不好,“難得今日人好花似醉,祀宮操勞,朕前些天新得一壺上好的苦艾酒,特敬祀宮一杯。”
笑艾那出事了,怪不得這些日子也沒見有人來聯(lián)系她,她頭腦的思緒萬千飛轉(zhuǎn),臉上還是平靜無波。既然他要試自己,那就來個充耳不聞吧。
祁婳接過齊聿手中的酒杯,手指間有短暫觸碰,卻冰冷毫無溫度的,可春日里該是溫和的。她的手一向冰冷。
“謝皇上?!逼顙O酒杯輕輕沾了唇,便悉數(shù)傾倒進袖子里。葉妃和南門太妃正坐在一旁舉杯小飲著,都看著一切,都看在眼里,都察覺異樣,都緘默不言。
齊聿把她的一切小動作盡收眼底,祁婳卻不怕他知曉,讓人心知肚明,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表面上還當真看不出有什么問題,都是擅長偽裝的人啊,以至于把很多本不該藏起來的東西都藏在了心底最深處。在矛盾和誤會中彼此糾纏折磨。
風吹過,杏花的花瓣都落了。
“本宮還有些事,先告退,請彧帝恕罪。”祁婳說這些話時甚至沒看過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懶得理他。著裳禮的那事她可沒忘呢。
祁婳轉(zhuǎn)身就要走,“等等,”齊聿冷冷的聲音傳來,她停住腳步,本想著齊聿不會這么有空會攔她的,“朕還有些事要與祀宮說?!?p> 這話什么意思?他倆之間還有什么體己話說不成?在場的人察言觀色多年自然不會不懂,葉妃:“皇上,臣妾還要送子軒去學堂,先行告退了?!?p> “哀家也乏了,先回宮。”南門太妃雖心有不爽,但到底也不敢多逗留。
齊聿:“太妃慢走。”
一走便走了大半的人,宮姬的裙子都走了,兩個華麗的肩輦漸漸進了杏林深處。
祁婳站在那里,也不坐下,“彧帝有何事?”雪花在裙上下,這會她也冷冷地了,由里透外的冷。人說,跟一個人呆久了,自己也會變得跟他相近,可遇到他哪里算久。
她的冷漠讓齊聿很不舒服,齊聿周身一股寒氣上升,華收感到不適,幕提和華收默默地往后退下,一行宮人也往后退,齊齊往后退,只留下他們兩人在那杏臺上。
幕提和華收都往后退,祁婳頓時沒了安全感,她轉(zhuǎn)過身挺直身子面對齊聿。
見他還是不說話,只是往深去看自己,似乎想要把她看透去,祁婳很沒耐心地說:“既然彧帝沒有什么事,本宮先行一步。”
說完她毫不猶豫就轉(zhuǎn)身,什么時候她變得這般任性,這般孩子氣呢。
沒有出乎意料,她還未啟足,有一個手臂猛地把她拉過去。
“??!”她被扯到了那人的懷里。
腰部生疼,忍著。
齊聿低頭看著她,又是一種味道瘋狂地涌進她的胸腔,他似乎很生氣,捏著祁婳的下巴,嘲諷地說:“別扭什么?怎么?想給朕生皇子?”
祁婳受不得他這般輕薄她的話,直接一巴掌過去!
……
這一舉動可驚到了幕提和華收!好生厲害的女人。
齊聿卻擋握住她的手,“跟著這么多人,彧帝這般像什么樣子?”祁婳掙脫著想要離開他的桎梏,卻絲毫掙脫不得。
幕提和華收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什么,卻依稀聽見祁婳對齊聿說的話,兩人心里都各有心思,卻也不敢置喙,只是對視了一眼。
他對女子一向溫柔的。
祁婳:“放開我?!彼K于不掙扎,直直看著他的眼睛,可這雙眼睛又讓她想起之前竹林中所發(fā)生的事,無奈只能生氣地把頭扭回去。
“那個女人跟你什么關系?你最好如實說來?!饼R聿忽然說出這么一句,祁婳雖然不明所以,還是愣了一下。
他,都知道了嗎?祁婳沒想到他這么直接。西陵蛟炙確實是要她殺他的,可明擺著她沒有這本事,不得知西陵蛟炙在打什么算盤。
那時候她也不知道他就是彧帝。
“我不知道彧帝什么意思?!边@么就才被找出來,笑艾也算是有點本事。
沒有證據(jù),她就不認,何況他也是利用自己。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欠誰什么。
齊聿冷哼一聲,不以為然,“記得朕第一次見你,那個死去的擺渡人么?”他用手撫摸著祁婳的臉,像一只圍著獵物悠悠兜轉(zhuǎn)的狼。
祁婳微微避開,“一個和血笠門一伙的死人有幸被彧帝掛在唇齒之間?!?p> 齊聿勾起嘴角,說:“不,他們不是一伙的,跟那個女人才是一伙的。你也不傻,懂朕的意思么?”
他會像那個人一樣殺了她嗎?祁婳:“這與我何關?”
祁婳這么一說,齊聿臉色馬上冷下來,周身仿佛帶著寒氣,這只狼已經(jīng)停住腳步,直直看著他,蓄勢待發(fā)。
祁婳這時倒不敢說話了,桎梏她的手臂越來越緊…
她聽到他的呼吸聲很平緩,桎梏她的手卻越來越近緊。
她有些害怕了。
往幕提那方向看,只見到不遠的杏樹后面一個墨綠色的身影。
齊聿知道她的心思,“看什么?你覺得她們敢上來么?”
祁婳的眼睛往一處飄,齊聿反問她。是的,她們不會,也不敢。
幕提為了他,該是連命都可以舍棄的吧。
祁婳:“彧帝想說什么?在這里跟我糾纏這么久,總不會是問我認不認識那個女人吧?!?p> “朕一直有個慣例,不干凈的人不用。”齊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