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鐘塔”咖啡館 糕點筆記1
關(guān)于那些往昔前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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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神的時候，大概是在千年之前。
當時，我‘死’在了戰(zhàn)場上，我畢生忠于我的王，是拯救了那個王朝和皇族的赫赫戰(zhàn)神。故去的亡靈披著戰(zhàn)甲，帶著今世的記憶站在了孟婆橋上，任誰勸說也不離開。
“對不起，婆婆，我不能喝?！蔽业沟袅四峭敕旁谖沂稚系拿掀艤瑘?zhí)拗的站在橋端，哪兒也不移步。
老婆婆愣了一下，接過遞過來的瓷碗，不急不緩的說道：“生死薄子上記著你的名字叫寒蘇木……”
“是的，婆婆?！?p> “寒蘇木，若是你不喝這孟婆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知道，這往后的日子里，就算再投胎，你還是會刻有上一世的記憶，你的名字、你的痛苦以及上一世所有的過往經(jīng)歷都會記得，如此也可以嗎？”
“我知道婆婆，以前我看過書上的記載里也是這么說的?！?p> “既是如此，你也不怕？”
我怕把老人家惹生氣，忙解釋道：“婆婆，我要在這里等一個人，如果她來了，定是也不能喝那孟婆湯的，倘若我現(xiàn)在喝了，把她和過去都忘了，就此彼此錯過，那她該有多傷心哪！”
“你和一個姑娘約好了？”
“嗯嗯，我們約好如果有一天死了，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若是誰不幸先走了，早走的人就留在這里等另外一個。
“哦。”婆婆點點頭。
“在我入戰(zhàn)場之前，我們就一起發(fā)過誓，她說她會等我?！?p> “小伙子，別等了……在這座橋上沒有幾個人能等到想等的人?！逼牌藕醚蕴嵝?，欲言又止。
“不，她會來的?！蔽倚χ鴶[擺手。
“唉，流逝的時間里人會變，人若不變緣分會變，緣分不變命數(shù)會變，那么多未知，你抗得了哪個？”
“就算有很多變化，肯定會有不變的。”我用這句話去堅固心中的想法。
“呵呵呵，年輕人，你知道這里的時間和人界的時間是不同的吧，這么久了，她若要決意隨你一起赴生死，早就來了。”老婆婆搖搖頭，彎著腰從我身邊走了過去，“真正的等待，不必約好?！?p> 我無法回答，便索性不答，我不想她殉情隨我，只求她記得曾有的約定，知道這奈何橋上有一人在等她，在百年之后，共赴下一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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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執(zhí)意的等待不知過了多久，我身上的盔甲也因時光流逝而變得銹跡斑斑。
終于有一天，如同黃昏的日落之時，在橋邊墻頭傳來一個聲音，我抬頭尋去，并未見到任何人的影子，只有一串在墻頭莫名生長的風(fēng)鈴花，隨著微風(fēng)輕擺。
我看著那花，莫名問道：“適才，是你在講話嗎？”
“我在問你，你還是相信你會等到她嗎？”花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的同時，發(fā)出了疑問，它的聲音空靈的不像是聲音，我卻突然間可以聽得懂，并與它交談。
“若不相信，我又怎會一直等在這里。”
“呵呵，好的很，多么堅貞的等待啊?！?p> “你想說什么？”
“如果我說，她已經(jīng)成為你最好的兄弟、你誓死保衛(wèi)的那個君王的女人，你作何感想？還要繼續(xù)等下去嗎？”聲音聽上去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感。
我想把‘你放屁！’那句話，馬上送給它……
可不知為何卻在聽到的第一刻，流下了眼淚。我跪倒在地，比起與那個女人的愛情誓言，我竟然相信了眼前的這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我，我聽到的是真的，而我在相信的這一刻，就意味著我與她的愛情已經(jīng)不在了。
愛情經(jīng)不過時間的考驗，那一點點的磨滅，如鈍刀割肉，如何讓身在塵世間的人去生生抵抗？是的，或許我心里本來就是那么認為的，只不過要找一個驗證罷了。
不是這份愛情不夠忠貞而是生而為人的我們過高的期許了自己。
與此同時，我也明白了，此刻眼前遇見的是誰。
“你是神……”
神在那花中緩緩傳來話語，他的聲音雄雌難辨，卻異常悅耳，“這奈何橋上，枉等的人太多，也不差你這一個。”
“神為何會在這里？”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在何處，何處又不是我？”那個聲音像是在我心中不停的撥弦，末了竟發(fā)出那類似銀鈴般的笑聲，“是，我在等你?！?p> “等我？莫非我有您所在意之事？”
“哈哈，說得對將軍，上幾世，我似乎欠了你一個人情。既是遇到，現(xiàn)在把它還了也未嘗不可?！?p> “您所說可是真的？”
“我怎能打誑語？”
“若是如此，那請你允許我即刻為人，我要回去?！?p> “回去繼續(xù)做人？”
我狂點頭。
“這倒不難，可是你回去做人之后呢？要做些什么呢？”
他的一句話，如當頭一棒將我擊懵，是啊，回去干什么，半生縱橫戰(zhàn)場，無父母可侍奉，無子女能享天倫，唯一愛的女人也已經(jīng)背叛自己，與自己視為兄弟的君主……那個世界跟我還有什么關(guān)系……真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我不禁苦笑：“我若不想返回人世，便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回去了，如此，我便要去了哪里？”
“極樂之地。”
“我會成為神嗎？”
“那個世界，神只有一個就足夠了?！甭曇舫錆M不容置疑。
“既然沒有位置，還提極樂之地做什么？”
“若是旁人前往，必要經(jīng)過……鬼門關(guān)、荒漠途、地獄火、人獸刑、閻羅殿、死玄境……歷盡剮肉削骨，銷魂蝕魄之苦，方可有機會到達。而你前往，把那一切都省了，可好？”
“去往你那里所要經(jīng)受的這么些關(guān)口……聽上去和去地獄也差不多……”
“凡人死后自然是去往冥界，若還想去往他處已是特例了，更何況是神殿，你以為我那里誰想去都是可以的嗎？哼，剮肉削骨，銷魂蝕魄已最是初初級入門了?！?p> 說的如此可怖，幸而我前身是堂堂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不然真會被那個聲音給唬住，我強打精神，“您老受累了，您的意思，我就可以這么直接去往神殿？用你欠我的那個人情？”
墻頭的風(fēng)鈴花隨風(fēng)輕輕擺動了幾下。
我開始好奇，想當初他與我欠下的人情到底是什么？
他看到了我的想法，并制止了它：“那個你不必知道?！?p> 這個沒有經(jīng)過我同意，不禮貌的窺探，險些讓我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那個……我去到那里要做些什么？”
“為我工作?！彼穆曇魰r而悅耳，時而低沉，若是沒有一定定力的人單聽這聲音也會心神蕩漾，讓人好生迷惑的感受。
“工作？”一個陌生的詞……
“用往后無窮無盡的時間去守著‘往生門’，迎接從那里進來的人。”那個聲音略一低沉，“去迎接一個人。”
“我能得到什么？”
“無生無死，心想事成?！?p> “無生無死……心想事成……哦?！蔽抑貜?fù)著這句新穎的話。
“當然除了特殊的要求。”
“那……我算是殘魂？野鬼？亦或是仙怪？”
“你只是一個不受時間左右的存在?！?p> “我，原來是一個掉在縫隙里的遺漏……”
“BUG……”那朵花微微嘆息，“所有的名頭都是虛的，存在既是真實的?！?p> “也好?！蔽腋杏X沒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也就這么回事，早在上一世就嘗過了，重要的是自己開心就好，而且可以在無窮無盡的時間中開心，有何不可？
“那么，你算是接受了？”
“那‘往生門’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會有什么人進來？”
“‘往生門’是人間通往神界的通道。推開此門進入的人，便是星宿神殿最尊貴的客人，未來也將是你的同伴……”他罕見的大笑起來，笑聲如同風(fēng)吹亂鈴鐺之后的余音，末了笑聲戈然而止，聲音轉(zhuǎn)而憂傷的嘆息，“不過，估計你要寂寞上很久，要推開那道門，恐怕難于上青天……況且，還不能確定他要不要那么快回來，不過他好像也沒有什么別的選擇了……”
“他？……”
聲音適時響起：“所以，在那無盡的歲月里，你可以盡情享受，這也算是還你的人情和報酬?！?p> “我可以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p> “像我這種為您工作的人多嗎？”
“不多也不少?！?p> 問了等于沒問。
我嘆了一口氣，抬頭看那墻上的風(fēng)鈴花，在那個人說完最后一個字之后，終是隨著風(fēng)，凋謝殆盡。他不僅決定著它的花期，同樣也決定著我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