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嗤笑:“當(dāng)年敗仗倉皇而逃的是你西夏,如今又前來挑釁,再落得孤立無援的下場,未免太丟人?!蹦侨寺犃T,面上閃過一絲憤怒,卻又笑道:“蘇將軍難道忘了當(dāng)年的情形?我西夏并非無進(jìn)攻的實(shí)力,是你大宋膽小怕事罷了?!碧K介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捂著右臂的傷口看向程賢良。程賢良聳聳肩,那意思你別看我,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
月上云梢,冷風(fēng)中鎧甲的寒光愈發(fā)凜冽。正值將軍僵持之際,遠(yuǎn)方傳來幾聲哨響?!霸俊蹦侨司X說道,“你什么時候叫的?”蘇靖笑笑,握緊了手中的劍。那人遲疑片刻,一聲令下撤退軍隊(duì)。
……
待一切安頓好后,蘇介進(jìn)了父親帳內(nèi)。蘇靖問道:“介兒,你怎么樣?”蘇介搖頭回道:“無礙。”二人沉默了稍許,蘇介開口道:“爹,那個人是誰?”“西夏三軍將領(lǐng)之一,李琢?!薄暗?,我問的不是這個?!碧K介似乎捕捉到父親一絲躲閃。“那你問的什么?”蘇靖搪塞道?!拔覇枴蔽吹忍K介說完,蘇靖又道:“趕緊回去休息,免得傷口感染?!薄澳€不知道我問什么呢,為什么就著急讓我走?”蘇介上前一步說,“我想問,那哨聲是怎么回事?”蘇靖看了眼兒子,嘆了口氣說道:“那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我估摸著這幾日敵軍會有所動作,所以提前安插在后山一小隊(duì)人馬。必要之時營造出援兵的陣仗,唬敵人,也鎮(zhèn)軍心啊?!碧K介聽罷,朝父親翹起大拇指,贊嘆道:“不愧是蘇大將軍,足智多謀,有遠(yuǎn)見,他兒子盡是隨了他?!碧K靖笑道:“夸你自己?”見父親有了笑顏,蘇介又上前一步問:“爹,您告訴我,你和那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蘇靖聽罷,收起笑臉,一本正經(jīng)道:“胡說,什么秘密,你爹我堂堂大宋將軍,能與那西夏賊人有什么關(guān)系?”“誒,你看,承認(rèn)了,你們就是認(rèn)識,很早之前就認(rèn)識。而且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對不對?”蘇介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著父親。蘇靖被他問得不耐煩,大手一揮:“滾回自己帳篷?!碧K介撇撇嘴:“爹您總是這樣,說不過就罵我……”邊說邊往門口挪,不經(jīng)意又流出一句:“當(dāng)時我還以為是江遇呢?!碧K靖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另一邊,在對面西夏駐扎的帳篷內(nèi),李琢也在出神……
十八年前,映王妃的妹妹林桔奉旨入宮,被封為趙桔公主,入西夏和親。前來大宋迎接的使臣便是李琢,當(dāng)時他并不是三軍領(lǐng)將,而是一個年紀(jì)尚輕的皇室宗親。年紀(jì)輕輕的他已有才華初露的勢頭,所以頗受西夏皇帝重用。林桔本自由自在生活在映桔山,卻被硬生生安了個“大宋公主”的名號,浩浩蕩蕩被送去西夏,這使她迫切想要逃離。她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么,是生是死全然未知。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泡在水里抓不到救命浮萍,茫然又絕望。一路上,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李琢看出幾分端倪,他也知道她心里難受,任誰也不愿背井離鄉(xiāng)去一個陌生還可能充滿危險的地方,甚至是牢籠。但他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同情,而是讓她吃飯,活下去,順利成親。于是,他來到轎子前,敲了敲窗框道:“公主,公主?”林桔聽見聲音,沒有回應(yīng)。等了一會兒,急性子的李琢撩開窗簾,正對上林桔驚恐的雙眼——這一對視,好似隔了千山萬水,又勝過無數(shù)個親密無間。就在這一剎那,林桔臉變得通紅,李琢也有幾分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公主,該吃飯了?!?p> 特定的時間獨(dú)有的情境給了愛情瘋狂滋生的溫床,年紀(jì)尚小的林桔將出行前姐姐叮囑自己的話拋到了腦后,義無反顧將自己獻(xiàn)身給了同樣年少的李琢。經(jīng)多天的積淀,兩人的換關(guān)系難舍難分,卻又不得不面對無法清晰殘酷的事實(shí)——林桔是和親公主,是要嫁給皇帝的。就算有再多的愛情,也抵不過兩國政事。最終,二人妥協(xié)了。而李琢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林桔已有身孕,他們兩個的孩子,也就是以后的楊江遇?;实垡詾槭亲约旱膬鹤?,高興至極,特許林桔給孩子起名。林桔思來想去,“琢”中有玉,便取名為“珞”,意為美玉,不爭不搶,不諳世俗,也紀(jì)念父母的曾經(jīng)……
而后西夏內(nèi)亂,倉皇之中林桔將兒子李成珞抱出宮,托付給李琢。李琢拉住林桔,想帶她一起逃,林桔拒絕了,她說,自己身為和親公主,身上肩負(fù)著兩個國家和平的重?fù)?dān),又怎么能為一己私欲置天下于不顧。于是她狠心甩手又折回宮中,這一去,竟真是入刀山火海,難再回頭。
李琢獨(dú)自一人抱著才兩歲大的孩子,手足無措,百感交集。他不知自己正面對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卻誤以為是皇帝的兒子,他的侄子。
大宋這邊知西夏事宜,映王妃獲悉后,擔(dān)心妹妹安慰,忙去找昔日閨中好友蘇夫人,請求蘇將軍幫忙。奈何蘇靖職位惹眼,身兼將軍要職,不能輕舉妄動。于是便想到楊國公,楊國公雖權(quán)重,但與軍權(quán)不沾邊,有機(jī)會去做這件事。事至此,楊祁遠(yuǎn)便悄悄潛入西夏,林桔近況。不料,聽到的卻是令林映無法接受的事實(shí)——林桔已病逝了。
陰差陽錯,楊祁遠(yuǎn)遇見了李琢。說明原委后,李琢有些動容,猶豫孩子的去留。在反復(fù)思量后,李琢終于將孩子交由楊祁遠(yuǎn),任由西夏王室翻天覆地尋找李成珞的下落,他全當(dāng)什么都未發(fā)生過……
李琢,李成珞,楊江遇,這父子情注定被歲月所掩蓋。時間的車輪碾壓過一道又一道痕跡,卻仍有人深切期盼著一切終歸于平靜的那天。
……
仇湘湘望著又在愣神的楊江遇,無奈地?fù)u搖頭,大聲道:“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