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jīng)允許,管彤立刻雙眼放光。她戲謔地瞅了凌蕭一眼,調(diào)侃道:“少爺幾月前在國宴上出了好大的風(fēng)頭,把全京城的姑娘都迷得神魂顛倒,日有所思,夜......”
“要說就好好說!”外祖母打斷她道。
“誒,好!”管彤立刻收了玩笑之色,可看看凌蕭黑了一半的臉,又忍不住笑道,“少爺在山中不聞世事,咱們府上這幾日可熱鬧了,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破了!今早才剛打發(fā)走一位,都是來給少爺說親的!”
“說親?”凌蕭一呆,耳根登時有些發(fā)熱。
“哎喲,少爺臉紅了呢!”管彤偎在外祖母身邊笑道。
外祖母輕輕打了她一記,也呵呵笑道:“你們幾個小丫頭,我就說他臉皮薄,此事說不得,你們偏忍不?。 闭f著,她見凌蕭是真的尷尬,便斂了笑,正色道,“好了,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此乃天理倫常,你也不必窘迫。只不過,我看來說親的幾家都平常,反正我是沒看上。也就今日來的韓國公家,門第上還算匹配??伤夷莻€丫頭我見過,瑟瑟縮縮,嬌嬌氣氣的,我不喜歡。”
凌蕭看了她一眼,又微微垂下頭去,道:“外祖母既不喜,孫兒也還沒有這個打算,不若便算了?!?p> 外祖母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與你外祖父商量過了,也是這個意思。你今年剛滿十六,又尚在讀書,倒是不必這么早就將婚姻大事定下來。況且如今朝局不穩(wěn),誰知道來年是個什么光景,還是再等等吧?!?p> 一席話剛說完,門外便有丫鬟來報,說是老爺下朝回來了。外祖母即刻命人擺飯,一家人圍坐不提。
凌家因著將門的關(guān)系,一向有些軍中的肅氣。尤其是當(dāng)家主君在時,氣氛便更加肅穆。但往日里多少也有檀荇插科打諢,可自從妓館殺人一案后,檀荇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終日沉默寡言。尤其是段錦瀾之死,仿佛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凌蕭那日回山后,便聽說他大病了一月,之后再沒去過書院。他自那日起就沒見過檀荇,今日重見,只見他身形消瘦,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聽見一點(diǎn)小動靜就如驚弓之鳥,竟與段錦瀾當(dāng)初如出一轍。而外祖父自回府后也一直陰沉著臉,除了跟外祖母寒暄兩句,整頓飯都不發(fā)一言。
許是見氣氛太過凝重,外祖母清了清嗓子,笑道:“馬上過年了,陛下怎么說,今年可有什么別的章程?”
外祖父聽她問話,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些,道:“沒什么,還是照舊例?!?p> “那上元呢?”外祖母又問,“聽說上元好像要擺宴。不是說東邊大勝了,段于風(fēng)進(jìn)京述職,圣上要與民同慶?”
一聽這話,外祖父的臉立時又黑了下來:“休要再提此人!”
這一嗓門不小,在座諸人都唬了一跳。
外祖母也驚了一下,見他似是動了真氣,忙小心問道:“怎么了這是?段于風(fēng)又在朝上鬧事了?”
“哼!”外祖父冷笑一聲,“不過是剿除了小小的匪患,這本就是他分內(nèi)之事,放任公善會鬧了這么些年,今日才除,最多不過一個無過而已??伤麉s居功自傲,目無君上,十幾個朝廷大員,三位內(nèi)閣泰斗都不及他一個人的排場,真是好大的架子!”
一聽這話,外祖母立即皺起了眉:“這個段于風(fēng),當(dāng)年就是因為蠻橫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貶出京。后來好歹攢了些政績,做到地方大員,怎么還不知道收斂?他這次又作什么妖了?”
外祖父將手中的湘妃箸一頓,不忿道:“武將進(jìn)宮朝覲,按規(guī)矩需解兵甲,除利器??伤麉s說自己的佩槍如同手足,隨身二十載,寸步不曾離身,不能交出去?;噬夏钏朔擞泄?,特許他執(zhí)銳進(jìn)殿。這也罷了。可進(jìn)殿后面見圣人,他又說自己在戰(zhàn)場上被賊人傷了腿,至今未愈,行不得大禮?;噬弦矝]說什么,爽快地免了他的禮,還給他賜座。后來眾皇子進(jìn)殿,諸臣皆起身迎候。獨(dú)他一人穩(wěn)坐席上,太子經(jīng)過也不知行禮,只問慶親王好。后來還是太子給他見了個禮,又陪著說了好些奉承話。這些也都罷了,誰讓他打了勝仗,大家少不得要給他些面子。可后來皇上與他敘話,問他戰(zhàn)事細(xì)節(jié),他避而不答,上來就問靜榮貴妃安好,又掃了一圈,見吏部的雪大人站在當(dāng)首,明知故問段尚書何在。雪大人被他問得尷尬,圣上也沉下了臉,沒說幾句便拂袖而去。而他竟是半分懼色也無,見圣上離去,也不禮讓太子,自己當(dāng)先出了殿門。簡直是......”
外祖母見他氣得面色發(fā)青,忙勸慰道:“好了好了,他這么做,大概也是因為段毅和他孫子段錦瀾的事。段家這一年出的事太多了,又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他沒得著說法,心中不快也是有的?!?p> 一聽到段錦瀾的名字,檀荇便劇烈地抖了一下。凌蕭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全身瑟瑟發(fā)顫,連握箸的手都在抖,一雙湘妃竹筷頻頻在碗沿上敲出“叮?!敝?。
竟然嚇成這個樣子?凌蕭心中大感意外。
主席那邊卻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向。
外祖母見外祖兀自氣憤難平,便扯開話題道:“出了這檔子事,上元宮宴還辦嗎?”
外祖父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下,道:“辦。上元宮宴早有舊例,倒也不光是為了慶東邊剿匪大勝一事。圣上體恤民生,往年不欲大肆操辦。但今年話都放出來了,斷不會因為一個段于風(fēng)就取消。”
“如此......”外祖母沉吟了一下,道,“那還是你與蕭兒去吧,我不愛湊這些熱鬧?!?p> “這......”外祖父愣了一下,忽然重重嘆了口氣,“這都什么勞什子宮宴!把群臣都搜羅來陪著自己過節(jié),也不想想人家自家人要不要團(tuán)聚!”
外祖母見他動氣,眼神軟了一下,遲疑道:“那要不,我也同去好了?!?p> “不必!”外祖父卻制止了她,“想來也鬧不到多晚,皇上也有了年紀(jì),中途就會離場。他走了我便帶著蕭兒回府,你睡晚些,咱們還能小聚一下?!?p> “欸。”外祖母答應(yīng)著,暖暖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