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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mèng)聞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中秋詩會(huì)(五)

元京夢(mèng)聞錄 麥麥青芒 2686 2020-07-05 18:33:00

  說話間,幾人已經(jīng)行到小溪澗。下得車來,一路分花拂柳而去,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溪邊傳來一聲聲喝彩,顯是斗詩斗得正熱鬧。

  “......

  總角新銜枝頭玉,華發(fā)仍念蕊心波。

  滿目堪憐朱紫色,一重山水一蹉跎?!?p>  幾人走近時(shí),正聽見章雅高聲朗誦這四句。話音剛落,喝彩聲四起。

  齊弗蓮囁嚅了幾句,不由皺眉道:“這都是些什么,怎么這么拗口,我一個(gè)字都聽不懂!”

  秦觀唐笑道:“姑娘聽不懂也是正常。江國話化作詩詞本就難懂,加之姑娘只聽了后四句,不明白來龍去脈,便更是難以理解了?!?p>  齊弗蓮瞥了他一眼,道:“你能聽懂?那你說他在說什么?”

  “依在下看來,這是在詠菊?!甭犓蠼蹋赜^唐便耐心解釋了起來。

  “所詠之菊還是白菊,正所謂‘總角新銜枝頭玉’,玉色瑩白,以玉比花,正說明花色也是白的。還有倒數(shù)第二句,‘滿目堪憐朱紫色’。朱紫用以形容花色繁盛,與之相對(duì)的便是最純潔無瑕的白色......”

  “咱們?cè)購牡谝痪溟_始說??偨堑囊馑脊媚锟啥??便是指尚未束發(fā)的孩童??偨窃谶@里對(duì)應(yīng)第二句的華發(fā),一個(gè)是總角孩童,一個(gè)是華發(fā)老翁。但這兩個(gè)其實(shí)是同一個(gè)人,作者用一朵白菊,將二人聯(lián)系了起來......”

  “那這人身上又發(fā)生了什么呢?這就可以從第三句的‘朱紫’上看出來?!熳稀诮瓏Z中不僅指顏色,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指的是高官大員。而第三句中的‘堪憐’和第四句中的‘蹉跎’則奠定了全詩的基調(diào)......”

  “等等等等......”齊弗蓮連連扶額,“你說得我頭都大了!本來還能明白點(diǎn),現(xiàn)在真的什么都聽不懂了。你就簡單點(diǎn)說,這四句詩到底想說什么?”

  “這......我說的這還不明顯嗎?”秦觀唐一臉驚詫,“這還要如何說呢......”

  凌蕭聽得有些發(fā)笑,忽然手中一緊,他低頭一看,是笳藍(lán)在扯他的手指。

  他蹲下身去,笳藍(lán)便靠過來,小聲問道:“凌蕭哥,我也聽不懂那四句詩的意思,觀唐哥說的就更聽不懂......”

  見她用一雙麋鹿般的大眼睛瞅著自己,凌蕭微微一笑,輕聲道:“此詩是在訴說心中的遺憾?!鳖D了頓,他又補(bǔ)充道,“因仕途而放棄心中所愛的遺憾?!?p>  一番話被齊弗蓮聽了個(gè)滿耳。

  她轉(zhuǎn)過頭來,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道:“這么解釋倒是明白了很多!哎,你這不也會(huì)說話嗎,干嗎總悶著不出聲?”

  說著,她隨口牢騷了兩句,又沉吟道:“放棄心中所愛的遺憾......哼,真是可笑!能入他心里的,當(dāng)初便不會(huì)放手。當(dāng)初既然能放手,回頭再說的這些遺憾,便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凌蕭和秦觀唐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秦觀唐道:“姑娘這番見解倒是犀利,可卻不知世事難料,世間有多少無可奈何的傷心人呢?”

  齊弗蓮不屑地冷哼一聲:“傷心?世間男子大多連心都沒有,有什么好傷?”

  “這......這說得就有些絕對(duì)了吧?”秦觀唐道。

  齊弗蓮瞟了凌蕭一眼,又斜眼看了看秦觀唐,“切”了一聲,道,“對(duì)他來說,或許是有些過分了。但你就不一定了!”

  “哎,這......”秦觀唐登時(shí)炸毛,“今日都是第一次敘話,一共才說了幾句,評(píng)價(jià)怎么差這么多?”

  “因?yàn)槲矣醒劬Π?,能看?。 饼R弗蓮瞥了他一眼,“我娘說了,嘴碎的男人心也碎。一句話能掰成幾瓣,一顆心就能分成幾塊。聽你剛剛說的那一大堆,以后還不得妻妾成群!但他不一樣,他這樣的人,一輩子認(rèn)準(zhǔn)了一個(gè)就不會(huì)撒手?!?p>  “哎呀呀,姑娘這可真是冤枉在下了!”秦觀唐連連抱怨,“在下好心給姑娘解釋詩意,卻沒想到被姑娘如此誤會(huì),這可真是......”

  他還在絮絮叨叨說個(gè)沒完,席上已然傳來陣陣喝彩聲。

  “溫姐姐真是高才,白菊若有靈,聽聞姐姐如此吟誦,定當(dāng)引為知己!”

  “是呀,一首《吟白菊》,道盡人世滄桑。垂髫白首,白駒過隙,心中遺憾無處訴,真真一重山水一蹉跎呀......”

  “有此佳作當(dāng)前,看誰還敢挑釁溫妹妹京都第一才女之名!那起子過家家的玩意兒,什么夢(mèng)聞啊,什么錄的,在溫妹妹面前,不嫌形穢嗎?”

  話畢,一眾女子竊笑起來。

  “快!我們這邊有詩了,諸位才子呢?莫不是今日要被我們比過去?”有人在叫板男賓,似乎是巾幗須眉在打擂臺(tái)。

  “諸位女英雄自是才高八斗,一首《吟白菊》也算是朗朗上口。但要論辭藻細(xì)膩,才思敏捷,那還要看我們的!”男賓中有人不服。

  “誒,別光嘴上說呀,拿詩來呀!”

  “是呀,這才思敏捷,原來是口舌上的敏捷,沒有真功夫嗎?”女賓們一通起哄。

  章雅也踱步至男賓席,在眾人案上看了一圈,最終停在元知若身上,笑道:“九殿下今日沉寂得很??!以往殿下的詩作可都是挑大梁的,今日咱們被女賓壓到這個(gè)份上,殿下難道不奮起一擊嗎?”

  元知若端起酒杯,仰頭灌下,眼底就泛起一絲水波。他有些心不在焉,轉(zhuǎn)頭看了章雅一眼,還未及說話,章雅卻眼尖地看到他袖口處的一截折角。

  “嘿!還說沒有,這不藏在這兒了嗎?”他笑著將那折角一抽,打開一看,正是一首早已寫好的詩。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登時(shí)喜道:“殿下這么好的詩作也不念出來讓大家聽聽,自己藏著豈非可惜?”

  說著,他便拿著詩往主席走去。元知若伸手?jǐn)r了一下,沒攔住。身旁幾人都哄笑著勸他,元知若閉了閉眼,低低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隨他們?nèi)チ恕?p>  笑鬧間,章雅已經(jīng)高聲念出了第一句:“帝都風(fēng)流,名花競(jìng)相求。”

  一句念完,他還故意停頓了一下。

  席上有一瞬間的靜謐,片刻之后,男賓席便如潮水一般歡騰起來,哄笑聲四起。

  “哎喲,殿下好意趣啊......”

  女賓們也紛紛紅了臉,互相傳遞著眼色,低聲竊笑起來。

  一片哄鬧聲中,章雅又念了一句:“人間富貴盡覽,無外乎,桃肥李瘦。”

  眾人的哄笑聲立時(shí)又大了一倍。

  相熟的,不相熟的,聽了這兩句詩后,都饒有興致地偷眼打量著這位盛名已久的九皇子。卻只見他一手持杯,瓊觴的玉色沁在他的手心,竟比他的膚色還暗了幾分。

  元知若面頰微紅,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卻沉沉似水,望著潺潺小溪,不喜不嗔,無歡無怒。

  眾人見他這副模樣,還以為他對(duì)自己的詩作頗為得意,不由哄鬧得更加起勁。

  章雅也笑得合不攏嘴,繼續(xù)念道:“嬌柔不耐疏雨,哪堪秋來風(fēng)急。待到百花殺盡,惟君遺世獨(dú)立?!?p>  這首短詩到這兒本該就結(jié)束了。章雅喜滋滋地念完,剛想調(diào)侃兩句,卻忽見詩文下方還墜了兩行小字:

  珠璣百斗散盡,丹心一點(diǎn)空余。無懼疾風(fēng)驟雨,抱香沉吟何意?

  他心下一驚,半飽的酒意登時(shí)散了七成。四下一掃,見沒人注意,他手下一動(dòng),忙將這兩句翻折了過去。

  “哎呀呀,要說這京城第一才子,在下不敢下論斷。但要論起帝都第一風(fēng)流,卻真是非九殿下莫屬??!哈哈哈哈......”眾人還在大聲調(diào)笑著。

  “嗯,在理在理!”當(dāng)即有人附和,“三兩句話,嬌得入骨,媚得侵髓。除了游戲花叢的九殿下,試問誰人還有如此詩才啊?”

  “......”

  章雅隔著重重幔帳,遙望著元知若的席位,就見那抹淡色的身影仍頹然倚在案上,似是不勝酒力。他心頭一緊,冥冥中感覺自己今日大概做了件大錯(cuò)事。

  但此時(shí)后悔已于事無補(bǔ),他心中正焦慮,就見那抹身影動(dòng)了一下,接著站了起來,也不理會(huì)旁人的拉扯,徑直離開清溪,向著遠(yuǎn)處的花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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