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唐和齊弗蓮的斗嘴終于告一段落,他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務,回過神來,想要領著眾人入席。
凌蕭一行人也隨著他向前走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聽他笑道:“喲,九殿下怎么離席了?方才遠遠聽見殿下的詩,文采斐然,好不精彩!這會兒大伙鬧得正歡,殿下怎么自己走了呢?”
凌蕭也看到了元知若,卻在他強做歡笑的外殼下,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悵惘。十足一副傷心人的模樣,與他詩作中游戲花叢的風流公子哥兒判若兩人。
“九殿下?!饼R弗蓮也上前見禮。她似是沒察覺到元知若的失落,熱切道:“好久不見,殿下最近可好?聽說殿下前幾日病了,如今可都好了?”
凌蕭這才知道元知若前些日子身體有恙,不由也上了心。卻見元知若嘴角一彎,露出一慣溫和的笑意。
他看了齊弗蓮一眼,道:“勞姑娘掛懷,都好了。姑娘最近也好?秋日肅殺,姑娘今日一身白衣,倒顯得格外溫柔?!?p> 聞言,凌蕭回身瞥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齊弗蓮今日好像是與往常不太一樣,但具體怎么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聽他出言褒揚,齊弗蓮沒有立即回應。她微微低下頭,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道:“果然好看嗎?我還以為我穿白衣不好看。”
元知若微微一笑,溫言道:“衣裳再美也要看人。姑娘風華絕世,淡妝濃抹,均為相宜?!?p> 齊弗蓮也不知聽懂了沒有,低下頭微微笑了。
秦觀唐在二人面上流連了一番,沉吟了一下,也笑道:“殿下所言甚是,花神娘娘艷冠群芳,可不是怎么都好看!那咱們還是......”
“去!要你說!”齊弗蓮猛地打斷了他,還頗為不豫地瞪了他一眼。
秦觀唐本是順著元知若的話客套兩句,卻不想被干脆地頂了回來。他怔怔地看了齊弗蓮半晌,卻見她根本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仰頭望天,長嘆一聲,將滿心不平壓了下去,還是湊出一副笑臉,對眾人道:“時辰不早,咱們還是盡早入席吧。再耽擱下去,好詩句都要被別人搶光了?!?p> “是呢是呢!”笳藍也道,“凌蕭哥,咱們快過去吧。這里好多蚊蟲,嗡嗡嗡的好煩人!”
秦觀唐又熱絡地敘著話,將眾人一路領到席間,又妥帖地將他們各自安排入席。
男賓見有人來遲,紛紛吵著要罰酒,扭頭一看是衛(wèi)國世子,又都把話頭咽了下去。
倒是秦觀唐自己斟了兩大杯,分了一杯給凌蕭,然后賠罪幾句,又暗暗推了凌蕭一把,二人一同把酒喝了。
席上這才又熱絡起來。眾人見元知若回來,便又胡鬧玩笑起來。酒酣耳熱,嘴上也沒個把門的,話越說越離譜。
凌蕭正有些后悔前來,忽聽女賓那邊亂了起來,似乎有人在爭吵。男賓們鬧得正歡,一時沒聽見。等爭吵聲漸大,他們才意識到不對勁,紛紛站起身來,越過擋簾往清溪上游看去。
元知若也從神傷的狀態(tài)緩了過來,兀自有些愣怔地望著女賓席的方向。就聽對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接著有人尖著嗓子喊道:“你做什么?放開我,放開!”
笳藍也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
就見海棠花宴那日遇到的那個好漂亮的大姐姐死死鉗著一個婢女的手,厲聲道:“你想在我身邊搞什么小動作,以為我不知道?”
她今日完全不似當夜溫婉秀美的模樣,反而凌厲非常。這人本就清冷,一旦疾言厲色起來更加駭人。那婢女被她厲聲喝問,一時間竟如口吃了一般,磕磕巴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倒是她主子氣定神閑,見狀便道:“陸姑娘這是在做什么?我不過是丟了顆珠子,說說而已,大家找得著自然好,找不著便罷,姑娘扯著我的婢女作甚?”
“小姐!”那婢女聞言卻委屈道,“那哪里是平常的珠子呢?那可是老爺專門托人從東蛟給姑娘捎來的,形如鴿蛋,暗夜生輝,價值千金吶!”
一旁地上跪著另一名婢女,哆哆嗦嗦道:“奴,奴婢方才的確是看到陸姑娘湊到姑娘身邊,好像順走了什么東西?!?p> “好像?”大公主也被爭吵聲引來,聽了一會兒,道,“這種事豈能模棱兩可?事關他人清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
那婢女被大公主厲聲一喝,嚇得又結巴了幾分,言語間卻比方才更加堅持:“沒錯,奴婢的確看見了,陸姑娘就是從我們姑娘那兒順走了什么東西!”
“你確定沒看錯?”大公主狐疑地盯了她一眼。
“絕對沒錯!”婢女肯定道。
大公主便將目光投向了陸靈雪,剛要說什么,卻聽一道童音插嘴道:“什么珠子這么金貴?既是金貴,又為何不用金線好好穿著掛著?你把那珠子戴在身上,她要怎么偷你的,硬拽下來嗎?”
大公主回頭一看,見是瓊華。她原本就性子桀驁,如今又加上三分寒霜,面色比平日更加不善。
溫書蘭被她連珠炮似的一問,似是有些心虛,但很快就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細聲道:“珠子原是戴在手上的。可方才作詩不便,便摘下來放在了案幾上。沒成想,不過眼錯不見的功夫,珠子卻沒了。這本也沒什么,一顆珠子而已,也不值什么??蛇@是我滿月時,家父不遠千里,托人從東蛟帶來的禮物。我?guī)Я耸畮啄?,心中對它早有感情。日日陪伴的東西沒了,讓人心中怎不哀傷呢?”
“唉,是啊。”雪纖柔此刻也插進來道,“打小就見姐姐戴著那珠子,據說還是東蛟大法師開過光的,能保人平安順遂。這樣的物件若丟了,豈不太讓人心疼?”
說著,她轉向陸靈雪道:“陸姑娘,我知道那珠子好看。我妝奩盒子里還有幾顆蚌珠,都是東蛟那邊進來的,成色也不輸溫姐姐的那顆。不如這樣,你把溫姐姐的珠子還給她,我另送你幾顆把玩便是。”
“哼,”聞言,陸靈雪輕嗤一聲,冷冷地盯著她,忽然舉起左臂,任衣袖滑落手肘,道,“你們說的珠子,是不是這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