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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將離(一)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322 2020-07-12 18:33:00

  剩下的日子又紅紅火火地過了下去。

  凌蕭還是一般的勤勉,沈青阮還是一般的懶散。只不過大考將近,他也象征性地緊張了一把,每夜點燈至寅時才熄。

  然而代價就是,他連第二日卯時六刻起身都做不到了,后來索性連早課都不去上,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梁培再等不到他,凌蕭便接過了給他帶早點的活計,又從飯?zhí)蒙恿藗€紅泥小爐來,拿陳炭煨著,任他起得再晚也不會冷。

  二月十五,大考結束,舉監(jiān)歡騰。

  秦觀唐早早就做了準備,考試一結束,就把大家?guī)チ撕笊降囊舜和ぁ4颂幵臼欠饨?,但秦觀唐如今在禮部混得風生水起,一句話的功夫就把地方討了來。

  正是春暖花開,鶯飛草長的時節(jié)。一眾同窗又剛過了一個大關卡,自是身心暢快,縱情玩樂。于是,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賞花、飲酒、作詩。

  凌蕭對整場春宴的記憶不多,只記得后來元知若也來了,還帶著十六皇子。一切便如當年月西江畫舫上初遇一般。

  聽聞元知若前幾月在后宮大鬧了一場。傳言不多,知道的都是左近之人,他也是從外祖母那里聽來的,大概就是為了娶親之事。

  父母之命不喜,心之所向又不得,難免就會生出些鬧劇。長這么大,身邊親歷,話本傳奇,他也聽聞了不少,所以倒是沒怎么上心。

  二人自中秋詩會后便沒見過,最后的印象便是他在傍晚的樹林中與陸靈雪的對談。那日他整個人心不在焉,一雙眼睛仿佛丟了魂一般。而今日再見,他卻又恢復了一慣的慵懶。舉手投足間,甚至還帶著以往不曾有過的得意。

  “呀,九殿下,恭喜恭喜呀!”一見他露面,秦觀唐連忙上前相迎。

  “誒,殿下何喜之有,怎么也不告知我們一聲?”紀麟道。

  秦觀唐神秘地笑了笑,看了元知若一眼,得了他的允準,便道:“當然是有大喜事了!九殿下剛得了皇上賜婚,要成親了!”

  “呀!那可不要自立府門,持掌家業(yè)了?真是大喜事,恭喜恭喜!”

  這話只說了一半,后面那一半才是重點。江國皇子一旦成家,便可另立府門,授郡王職。王爺與皇子,雖都是皇上的兒子,身份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顯然,席上眾人都清楚此事的意義,紛紛上前敬酒。有人便笑問:“只是不知這未來的王妃是哪家的閨秀呢?”

  秦觀唐又看了元知若一眼,怕他抹不開面子,便代他答道:“是梁國府的千金。”

  一聽是她,眾人的眼神先是一陣閃爍,接著便又恭維起來:“哎呀,真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緣呀!”

  凌蕭也忍不住看了沈青阮一眼。

  當日齊弗蓮當著一眾貴女的面向他表白,后被拒絕,可是被當成了一大笑柄,在京城貴女圈里傳得沸沸揚揚。這才過去幾月不到,竟然傳來了她與九皇子的婚訊,實在令人有些意外。

  要說這種事,多少有些尷尬。尤其是元知若,身為皇子,自己未過門的王妃竟曾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另一個男人表白。雖然最后被拒絕了,但這并不能挽回什么,反而更令人面上無光。試問世間男子,有誰能做到毫不介意?

  可凌蕭注意到,元知若仿佛真的不在意此事。不僅如此,他面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意。笑意很淡,但顯然出自真心,將他原本就如春風般怡人的眉目調和得越發(fā)溫柔。

  三旬酒后,他有些微醺,甚至倚著欄桿輕輕哼了首小調。調子很清雅,不似京城曲調之繁復,也不像沈青阮的樂音那般細膩,而是完全走的另一個路子,倒給了他耳目一新之感。

  酉末,酒盡。

  有一小半監(jiān)生方才便借著酒意告了辭,宴席一散便卷鋪蓋下山去了。大多數(shù)人則是選擇了明早離監(jiān),十七院也是如此。

  沈青阮喝得有些過,好容易豐滿了些的臉頰染上幾絲微紅。也不知是醉酒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什么,他的情緒有些低落,眼底一層波光,映著靜夜的銀河。

  凌蕭一路跟在他身后,回到院中便在花樹下架了火爐,煮茶解酒。日常慣熟的事,便是摸黑也能做得有條不紊。今日卻不知為何,取茶的手有些發(fā)顫,好幾次差點將茶盒掉在地上。

  手忙腳亂間,只聽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明日就要離開了。”

  心下一頓,凌蕭抬頭看去,就見沈青阮如往常一般坐在花樹的枝椏上,背靠著樹干,曲起一條腿,另一只腳就隨意地蕩在空中。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從未領會結業(yè)大考的真正意義。

  他本以為只是一場尋常的考試,就如他這一生經(jīng)歷過的種種關卡一般??扇缃癫虐l(fā)現(xiàn),真正的難關在于大考之后的兩個字:別離。

  兩年時光,荏苒過往,說散就散。

  望著熟悉得已經(jīng)如家一般的院落屋舍,他心中忽然彌漫起難言的不舍。

  “之后你怎么打算?”他問。

  沈青阮怔了怔,道:“先回府,陪陪阿吉,剩下的還需與父親商議。不過上次編修的《通鑒大典》頗得皇上喜歡,主編撰也找我談過,大概不日還有公務安排下來?!?p>  他在京師一向炙手可熱,之前是因為在國學監(jiān)清修,好歹保了兩年安寧。如今大考結業(yè),無論是朝廷還是沈府,都不可能放他在野。這點凌蕭明白,他心里更是清楚。大概也是因著這個,他才會不眠不休地從東陵快馬趕回京城。

  “你呢?”他又問。

  “我也是,先回府住幾日,陪陪外祖母。”凌蕭道,“之后......大概會去游學吧?!?p>  游學本是東陵的傳統(tǒng),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數(shù)年靜修過后,總要將所學實踐一番,才能知民生之艱,江湖之遠。

  江國本沒有這個規(guī)矩,但自從源氏月一行來訪過后,游學便成了元京上流推崇的格調。似乎沒有經(jīng)歷過游學的歷練,就不能體現(xiàn)他們身為天潢貴胄的堅韌與勇氣。

  于是,國學監(jiān)大考過后,絕大多數(shù)學子都會象征性地背上行囊,在仆役們的千擁萬護之下,到左近的親戚家中“游歷”一圈。

  然而,也有極少數(shù)的人會真的一人一馬,仗劍天涯,深入民生,過上一整年的游俠生活。

  當然,還有一些人,會因種種原因放棄游學。便如醉心仕途,八面玲瓏的秦觀唐,又或者是學富五車,能者多勞的沈青阮。

  話說到這兒,兩人就靜了下來,只聞花瓣隨風,不時飄落的細碎聲音。

  不一會兒,水滾了。凌蕭將茶壺取下,倒了兩杯,剛想給他送去,一轉眼,卻看到那把今早他剛剛彈過,然后隨意放在躺椅上的阮咸。

  以后想再聽這樣的曲子,恐怕就得要遞名帖,約日子了。

  這么想著,他拿起阮咸走到樹下,遞給沈青阮,道:“再奏一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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